從回憶中抽神，靈沉華已乘著麒麟行到了鳳飛夕面前。

看著那側臥假寐，身形嬌柔面容妖魅的紫衣美人兒，鳳飛夕齜牙一笑“沉華，好久不見，你想我沒？”

靈沉華聞聲緩緩擡眼，瞥見鳳飛夕後沒好氣兒的橫眉一哼“我日夜醉倒溫柔鄉，哪有空去想你！”

鳳飛夕不惱也不怒，也是怪了，她就喜歡靈沉華這酸溜溜的調子。

望了一眼腳下好似深不見底一般的水路，在那一片漆黑當中早已不見了顏如玉水藍的身影，她挑眉一笑“那如玉君爲何一見著你就跑？莫非你把他給...了？”

靈沉華擰著眉遺憾地嘆息“要能把他收了我早就收了！可惜我沒他厲害，唉...那可真是天地難尋的妙人兒！”

鳳飛夕抿脣輕笑，靈沉華懶散而臥，玉手撐著側臉，忽半闔著鳳眸神色**道“你可知此番爲何搞這場十王宴？”

她聞聲斂了笑顏“是不是要商討反天一事？”

靈沉華頷首“那你可知你爹孃爲何被天罰？”鳳飛夕血眸寒光乍現，清冷一哼“不就是因爲妖界要謀反，天庭在示威嗎？”

“不錯，只是你爹當初卻並未同意反天一事，說我等這是毫無根據的魯莽行爲，但如今一看，他天庭又能比我們高尚到哪兒去？還不是無憑無證就降了燁火！現今這世道，優柔寡斷德善仁慈又怎能活得下去。”

鳳飛夕蹙眉“當初爲何要謀反？”靈沉華稍顯詫異“你還不知道？”復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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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傳聞天庭見我妖界近幾十年泰平和睦，繁衍生息不絕，人口暴漲儼然已有了些要超越人界的架勢，天庭衆仙覺得危險，怕我等到時因領土不足將妖爪伸向人界，便想了個喪盡天良的辦法。

我們這般的妖，死後魂魄入輪迴，來生再來生，永生永世都會生爲妖，這是因妖與人本質就不同。天庭就看中了這點，想的辦法是要我等死後不得入輪迴直接魂飛魄散歸還天地！是以我妖界又怎能逆來順受？！但這番反天的商討還沒出結果，他天庭就先開了火示了威。”

鳳飛夕垂眸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進行了一番消化，這一個月來她從未過問過朽木王妖魔二界爲何反天，她爹孃又是不是枉死。因爲在她的意識裡，我想殺人就殺，想入地就入，想反天就反，哪需要什麼緣由。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劍，你滅我鳳宮，我自然是要毀你的天庭。

她不過問前因後果，是因她心中所想異常堅定，只有報仇。這念頭不會因她爹孃死得冤是不冤而改變動搖，她的心念純粹如明鏡，也堅硬如磐石。

現下靈沉華又與她道明鳳飛王乃是冤死，她復仇的心便更是急切，這一個月的碌碌無爲讓她有絲慚愧，再擡眼，她的神色已是覆滿冰霜般的寂寒“我是不會同父君那般優柔寡斷，更不知德善仁慈如何書寫。”

靈沉華觸到她的目光時微微一怔，那是怎樣的絕情怎樣的空靈啊，一時之間他恍惚覺得她的血應該都是涼的。若說她此刻**的神態像什麼，他瞻前思後，卻是沉沉一震，竟然，是像極了那冷血無情的神？

是了，要說這世間最無情的，不是妖不是鬼也不是魔，而偏偏就是那造就了衆生萬物的神。他翻手雲覆手雨，他能造便能毀，他無七情無六慾，他俯瞰衆生永遠高處不勝寒，所以他冷血，無情。

所幸現在天上已沒有了神，只有那追尋著上古尊神腳步的衆仙，要不然就算他們有十個百個妖界，神要你死你也只能如蟲蟻般無力就範。

靜止的對持之間，二人已緩緩行至了萬丈深的穹海海底。

周身豁然明亮滿堂，眼下有兩排晶瑩剔透通體發光的魚兒引路，端莊宏偉屹立在遙遠面前的，是一座七彩炫麗的水晶宮殿，這便是穹蒼王的水晶蒼宮。

金鳳與麒麟威武昂著首並步行在墁著水晶石的輝煌地面上，鳳飛夕整合了神色，回首望向蒼宮。

在那明亮晃眼的宮門下正華麗麗地立著一排名貴的妖獸坐騎，顏如玉那脖子細長高昂著首的白鶴也在其中，看這架勢，十王應該是都到齊了，回眸與靈沉華對望一眼，她莊重道“沉華，若我等齊力反天，究竟有無勝算？”

靈沉華面色略顯蒼然“兩敗俱傷的可能性更大，而傷的重的，會是我們，也許屍骨無存...”

“天要亡我，掙扎何用？老朽看我等，也是時候該認命了！”朽木君踩著雲彩行到了二人身側，捋著斑白的鬍子，蒼老的眉目間是清冷的頹然。

鳳飛夕挑眉一哼“你這把老骨頭是否因太老而軟化了？”

朽木君甩袖冷哼著瞪了她一眼，沒理睬她先行了一步入了蒼宮。

靈沉華瞇起眼掩脣輕笑“經過燁火之劫，想必有不少人的念頭會同朽木王這般無望，我等逆天的路，還長遠漫漫的很呢，小貓崽子，你可得沉住氣。”

鳳飛夕頷首“多少年月多少日夜，我都能等。”等？話一說完她有片刻惘然，腦中突然有股她一直一直都在漫漫等著什麼卻永遠等不來的感覺。搖了搖首不再去細琢磨，翻身下了金鳳，與靈沉華一同舉步踏入了水晶的蒼宮。

由上身人形下身魚尾的宮妖領路，二人在晶瑩剔透的水晶蒼宮中左拐右拐終於入了十王會宴所在的宮殿。

此殿樑高且空曠，宮殿兩側相對共有十張白玉矮桌，八位族王已在桌後白裘毛氈上端莊落座，衆王神色各異面貌不齊，有似朽木王這般鬍子一大把的老頭兒，有靈鷲王這樣妖嬈魅惑的美人兒，也有不比顏如玉卻也玉樹臨風的俊俏小生。

此間只有顏如玉右手側還有兩張空桌，鳳飛夕在顏如玉求救的眼神中先了靈沉華一步一屁股坐在了顏如玉身側。顏如玉暗自里長長舒了口氣，靈沉華則怒嗔著嬌媚地瞪了鳳飛夕一眼。

十王會宴，終於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