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燁無奈的站在一旁, 聽著高淵發表他的戰前演說,與他一同站在這裡的有彥相還有一干重臣,剛剛衆人堅決的駁回了高淵準備跟南楚開打的決定, 現在高淵正在解釋:“朕亦知苦民久矣, 可是北冀豺狼對我古越虎視眈眈, 休養生息時間何其長, 爾等等得, 萬民等得,但是齊瑒等得嗎?吾皇妹爲何嫁入那豺狼之地,且不是爲我古越得一喘息之機嗎?可是衆位愛卿, 這又何嘗不是爲那齊瑒得了喘息之機?一旦那豺狼元氣恢復,我古越想必又會陷入苦戰!今日我古越尚有餘力, 到彼時, 勝算幾成?況且蘇家軍潰敗, 只有韓家軍尚能付之一偶,到時候, 朝局更將艱難!"
“皇上,”彥相正色道,“休養生息雖然時間長,卻是社稷根本之大計,幾年征戰, 百姓苦矣, 若只是擔心北冀狼子野心, 我等儘可一面休養生息一面苦練兵力, 以備不測, 或者……”彥相沒有說完,卻聽到高淵冷淡的說道:“想那蘇家軍幾十年苦練, 赫赫威名,可是卻在北冀鐵騎下潰敗,幾年之內,還能再有新的蘇家軍嗎?不,應該說,還有一隻蘇家軍,只是在南楚罷了,對於敵人,在弱小的時候扼殺才是最正確的。”
幾位大人面面相覷,衆人都知這位剛登基不久的新皇,決心已定,多說無用,一時感慨卻又不敢顯露分毫。
“什麼?”彥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打南楚?”
韋燁艱難的點了點頭,這個決定他也很難理解,好容易不打了,可是皇上怎麼會如此?因爲南楚的富庶嗎?但是就算南楚這幾年再富庶,打下來也不可能接著就有錢啊,還不如直接暗示他們讓他們多晉些貢品與錢糧快捷,更何況打仗是要花錢的,到時候一舉取勝還好,否則,韋燁不敢想了。
“真是瘋了?!我看他是瘋了!”彥青沒有這樣氣憤過,從來沒有這樣覺得無能爲力過,那個時候他千方百計的、委曲求全的去拜託玨兒,好容易才換來了和平,雖然代價是割地,這是他的一根刺,每每想起,無盡的酸楚,他知道高淵,他都不甘心,更何況皇上,哪個皇上願意割地求和,高淵絕不會罷休,可是也要挑時候不是?如今的古越國力衰退的厲害,根本無法招架戰爭的轟擊!
“我去見他!”彥青說著就要去見高淵,卻被韋燁一把拉住,“誰去也沒用,你去了更糟!”彥青神情一怔,“齊瑒會怎麼做?他會放過這個機會嗎?有玨兒的消息了嗎?”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好像消失了,封她爲玉貴妃,可是人誰也沒見到,冊封大典也一直沒舉行,關鍵是沒人知道她在哪裡。”韋燁心中一陣疑惑。
“這事很古怪,齊瑒爲什麼一直不舉行冊封大典呢?難道玨兒沒在北冀?”彥青一直不太相信玨兒去北冀這件事,所以一有懷疑立刻想到這方面來了。
“這個恐怕假不了,她曾在公主殿下的熙和宮呆過,公主送來的畫像分明就是她,只是從熙和宮出去後就不知去向了,詭異的很。”韋燁糾正著彥青,以免他的思緒越走越遠。
“可是依照她的性子,這白色條幅出現了這麼久都沒有效果,難道不該有下一步的動作了嗎?爲什麼這麼久都沒動靜呢?”彥青已經疑惑。
“我看這次她有點弄巧成拙了,那天我回去後,皇上暴怒,這法子一次好使,用多了反而不妙!”韋燁看著彥青的臉色及時止住了話頭。
彥青忽然頓悟般,“所以纔沒有以後的動作了嗎?因爲覺得自己激怒了皇上,沒有給他應有的尊重,把事情搞砸了嗎?這樣做是公然跟皇上叫板,有點張狂不羈,更是大不敬,可是如果是冥炎,也可以還有其他的手段吧!”雖然總是覺得這事有些地方不對勁,可是卻無法得知玨兒的意思了。
“接下來要怎麼辦?”韋燁問道,他始終覺得南楚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難道她蘇玨白白在南楚呆著,況且那歐陽霖也不是吃素的,這個軟柿子不好捏的。
“南楚怕是沒那麼好打吧,而且韓佶還得守著月城,還有誰能出戰呢?南楚之地,還是蘇家軍更熟些!”唉,彥青嘆氣起來,對這個他真的不在行,這些年的征戰,他看出了些道道,就是非常耗費人力物力財力,這可是個精細的活,這些書生是不行的,想到這裡,他想到現在的皇上,這個從前的才子,喜歡書畫音律,他會懂的比他多多少呢?彥青不敢想,現在這個意氣風發的皇上,恐怕只是對書上的勵精圖治,對地圖上的行軍打仗,還有見地,但是現實,會如棋盤上那麼容易嗎?輸了一盤棋並不可怕,可是輸了戰爭,不但是血流成河,民不聊生,還會亡國!
他想起初見她時,她眼中的幾不可見的輕視,現在想來,那不是輕視,而是對書生的不在意,那是一個在戰場上經歷過大江大浪的人,對那些浮華的不切實際的沒有實幹經歷的書生的嘲諷。
就是因爲她給他這樣的感覺,他在時候才總是看她不順眼吧。
現在,他卻很想跟在她身邊,好好學個一年半載,好好認識這個和書上不太一樣的世界,原來他差得還很遠。他忽然很想念師父,那個老頭,嚴肅的跟他說:“一定要找到楠瑾!娶她爲妻,老夫曾在此女十歲之時,得到一卦,……”
彥青忽然驚醒,額頭上滲出冷汗,手裡的酒瓶被他生生捏碎,紅色的血滴順著指縫滴落在他青色的衫子上,竟有些黑芒。
那只是個夢,卻是個天大的噩夢,醒來都覺得可怕,這是彥青生平所做最可怕的夢,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陽升起,照進屋裡,照在他的臉上,他才驚覺,卻是滿臉的淚水。
“師父?你知道你剛纔說了什麼?!”
他緩緩站起來,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他把下一句嚥進了肚子裡,那句話將成爲他的死穴,將成爲他一生的魔咒。
得此女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