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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驚變(一)

那是一座碧翠的山峰,鬱鬱蔥蔥,植被茂盛,只是在夜色的掩蓋下,綠意較之白日已大打折扣。

山峰並不怎麼雄偉壯闊,毫無出奇之處,但峰頂上方那道白衣身影,卻足以牽動他人的目光。

山風拂動,送來陣陣略帶溼氣的薄霧,在如水的月色下,峰巔之上,白衣女子彷彿與身邊繚繞的薄霧融爲一體,朦朦朧朧,這是一幅絕美的畫面,使她看起來便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當認出此人的身份後,岳陽有種立刻想要退走的衝動,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白天與這名天之驕女間發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

“難道她是專程在這裡等我,以報白日我對她的不恭之舉,不會這麼小氣吧?”

仔細觀察了一會,岳陽覺得並不像這麼一回事。

岳陽對她雖沒什麼好感,但不可否認,齊雲雪當得上傾國傾城,縱然只露出一個背影,殺傷力依然十足,令人流連忘返,便連他看得都有些失神了。

好在此刻齊雲雪並未發現岳陽的存在,不過實力達到她這等層次,身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難以瞞過她的感知,岳陽本想迅速撤離,但是一副令他著實有些震驚的畫面,牽動了他的好奇心,使他不忍離去,想要留下繼續觀看。

整片山林靜的有些出奇,岳陽通過一段時間的仔細觀察,加之有若有若無極低的哽咽聲自峰頂傳來,他有些不敢相信,齊雲雪竟然在哭泣!

這還是那個高傲得連季青陽都不買賬,似俯視天下的女王一樣,將誰都不放在眼裡的齊雲雪嗎?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眼前所見簡直顛覆了岳陽此前對此女的認知,他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但事實就是如此。

峰巔之上的齊雲雪白衣飄飄,空靈飄逸,氣質卓然,但如秋水般的眸子裡,再難看到一絲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在如水的月色下,這個看似不可一世的女子,那一雙如琥珀般絕美的雙眸裡,淚珠晶瑩滴落,完全一副小女兒之態,顯得柔弱無比。

高傲如齊雲雪,竟也有如此無助的一刻!

岳陽可不是什麼好好男人,自然不會乘機過去寬慰她一把,更不會做出諸如將肩膀借她靠一下的舉動,他還沒蠢到嫌命長的地步。

齊雲雪傷心至此必有她的悲慘遭遇,但還不至於讓岳陽同情心大氾濫,他本身經歷已足夠淒涼,三年來獨力苦撐過來,可有人同情過他?

動了動身體,岳陽剛要離去,但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鶴鳴聲突然響徹在這寂靜的黑夜之中,一隻體型壯碩、全身密佈了雪白鶴羽的仙鶴,竟如一道流星劃破寂靜的夜空,陡然降臨在齊雲雪的身旁!

居然是大白!

岳陽差點沒將下巴給驚掉,欲要離去的身體驀然僵住,事情的發展已超越了他的想象,大白竟然出現了,還來到了齊雲雪的身旁。

難道大白近來一連串的反常表現,與齊雲雪間存在著什麼必然的聯繫?她們難不成早就相互認識?

此時,岳陽覺得大白的出現絕非偶然,其中定然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隱情。隨後躲藏到一顆古樹之後,岳陽更加認真地觀察起來。

大白竟會與燕山派大名鼎鼎的齊雲雪扯上關係,這對岳陽而言無疑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齊雲雪似早就發現了大白,當大白在她身旁落下後,她伸出白皙滑膩的素手,抹了抹已經溼潤的眼眶,而後便豁然轉身,朝大白露出一個驚心動魄的笑容,隨後緊緊抱住大白的脖子,絕美的面龐緊貼在大白臉上,有一絲親暱,有一絲著落,還有一絲安靜與恬美。

這樣的齊雲雪讓躲在暗處偷看的岳陽,頓時忍不住心中一蕩,恍惚失神。

大白與齊雲雪感情似乎極深,它任由齊雲雪緊緊抱住自己,兩隻翅膀輕輕摩挲著齊雲雪的背部。

兩者像是失散多年般的至親一般,渾然沒有什麼生疏之感。

漸漸地可以發現,齊雲雪看向大白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愛之意。

只是她眼中的淚水並未就此止息,反倒像是想起傷心處,再也抑制不住,大聲痛哭起來,令她看起來更加孤苦無助,聞者心酸。

而此刻,在她的眼中,整個世間彷彿只有身旁這隻仙鶴能夠給她帶來依靠與溫暖,只有它值得自己傾訴心聲。

彷彿整個天地在這一刻突然靜止了,只剩下了那一人一鶴兩道身影,定格成爲一幅永恆的畫面!

沒有出聲,岳陽悄悄地從林中退走。

至此,他確定大白與齊雲雪間必然有著自己都不知曉的深厚情誼,而大白一連串的反常表現顯然便與齊雲雪有關。

而此時是大白與齊雲雪的獨處時間,他覺得再沒必要在留在這裡。

他雖說對齊雲雪沒什麼好感,但不可否認,那一刻饒是他,那堅硬的心也受到些許感染。

轉過身剛要悄無聲息地離去,只是還沒走出幾步,腳下便傳來一道枯枝折斷的聲音。

盡這管聲音很細微,但在岳陽看來卻堪比驚雷,他的心驀然沉至谷底。

此刻他當真有一種罵孃的衝動,要知道在眼下這種環境中發出這種動靜,以齊雲雪那高強的修爲,定然能夠感知到。

果不其然,當聲響發出的那一剎那,岳陽便聽到一聲暴怒的嬌叱聲,同時一道破空聲如驚雷般響起,林間枝葉一陣劇烈顫動,隨後他更是感到脖子處一陣刺痛之感傳來。

“嘿嘿,齊仙子真是好久不見,這麼晚沒打擾到你吧?”

岳陽強顏歡笑,臉上表情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同時他心中一陣驚駭,對方瞬間便來到他的身前,這等修爲,當真了可怖?。?

岳陽目光向下方瞄了一下,只見一把泛著寒芒的長劍已然抵住了自己的咽喉,若有若無的殺意瀰漫出來。

“是你?”

齊雲雪認出了岳陽,有些詫異,但臉色依然冷漠,與之前山峰上柔弱的她判若兩人,又如白天時的冰冷之態,冷聲道:“說,來這裡做什麼?”

“我說我只是路過,你相信嗎?”

“路過?”

貼著岳陽脖子的劍又向前移動少許:“再不老實交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那聲音越發寒冷刺骨,絕美的容顏爲煞氣所籠罩。

岳陽絲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僞,直覺告訴他,此女絕對是個言出必踐,殺人連眼都不眨一下的狠辣角色,他心中非常忐忑,但面上卻波瀾不驚:“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我說我只是路過,但若你一心要殺我,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是徒勞!”

這次倒是齊雲雪略微有些吃驚,岳陽的膽色不禁讓這位燕山天女多看了岳陽一眼。

但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很快她的目光再次轉爲不屑,絕美的容顏再度籠罩上寒霜。

“我相信你確實是路過這裡,不過你要說方纔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聽見,哼?給我老實交代,之前你都看到、聽到了什麼?若讓我知道你有半句虛言,定斬不饒!”這話聽起來絲毫不像是在說笑。

老實交代?真若說出自己看到不可一世的齊雲雪,像一個彷徨無助的小女孩在深夜裡放聲痛哭,他還有命在嗎?

岳陽心裡叫苦不迭,眼下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此女怎麼看都不是那種心思單純,好哄騙的純真女孩。

“怎麼不說話了?還是你以爲我當真不敢殺你!”

岳陽臉色大變,脖間處一陣強烈的刺痛感傳來,齊雲雪將劍刃又向他頸部又移了幾分,她似乎已經失去了耐性,就此決定將他斬殺在此。

岳陽毫不懷疑齊雲雪會一劍刺下去,對方絕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且她定是猜到無助痛哭的一幕被自己發現,故絕不會放過自己,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難道我這就要死了嗎?

他心中充滿了不甘,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去做,太多的心願沒有去完成,就此與世長眠,這實在讓他不能接受。

這一瞬間,空間彷彿凝固了,光陰停滯不前,周圍靜得有些出奇,似乎依稀聽見血跡滴落在地上濺起的聲響,氣氛無比壓抑。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鶴鳴如驚雷一般突然在這林中炸響,宛似茫茫黑暗中亮起的一道曙光,送來一線生機。

大白!

岳陽睜眼望去,只見大白已來到齊雲雪的身旁。

大白顯然不會置他生死於不顧,這種時刻它表現得還是很有義氣的。

岳陽長出了一口氣,剛纔那種感覺實在讓他備受煎熬,此刻整個人都快虛脫掉了。

“什麼!你認識這個傢伙!”齊雲雪似乎很吃驚,但架在岳陽脖子上的長劍卻並未收回。

她身旁的大白一會指了指岳陽,一會又指向自己,似乎正在向她解釋什麼,而她似乎完全能夠聽得懂。

在大白的解釋下,齊雲雪臉上的吃驚更甚,似乎很不理解她身邊的仙鶴怎麼會與岳陽走到一起,而後向岳陽斜看了一眼,漠然道:“看在素素的面子上,我饒你一命,不過你要是膽敢把今晚的事情傳出去,那時誰來都救不了你!”

岳陽的頭頓時點得跟撥浪鼓一樣。

逃過一劫,岳陽如釋重負,此時他暗暗慶幸,幸好沒再欺騙這個女人,否則大白連救他的機會都將不復存在,一切根本瞞不住這個女子。

“素素”

倖免一死的岳陽回過神來,想到齊雲雪方纔喚大白素素,不由地有些詫異,暗道這個名字未免太女性化了吧。

“她是雌鶴,取這名字有何不妥?”

齊雲雪對岳陽似乎很不耐,說完便撫摸著素素的腦袋,眼中充滿了溺愛的神色,彷彿在她的眼中,只有眼前的這隻仙鶴纔是唯一。

“雌鶴?”

岳陽臉部狠狠一陣抽搐,和他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大白居然是一隻雌鶴,這也太出人意料了!

此刻只見對面的大白或者是素素擡起高傲的腦袋看自己,彷彿是在看一個傻瓜一般。

“臭鳥”

岳陽心中暗罵,心道她居然騙了自己這麼久,實在可恨。

但很難說得清到底是她騙了自己,還是岳陽本身就弄錯了對方的性別。

大白長居後山怎會與齊雲雪走到一起?兩者感情如此之深?岳陽起初雖有驚詫,但此刻仔細一想,其實並不難理解。

因爲早在多年之前,他還未來到後山之先,大白就居住在內門所在的深山中。兩者熟識並非不可能,甚至於兩者認識的時間遠在自己與大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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