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云雪離開后,議事廳中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寂,氣氛也隨之變得微妙起來。但誰都沒立刻說話。
最后還是陸遠之率先打破了沉默,斂去身上那股威嚴之氣,渾濁的雙眼浮現一絲疲憊之意,對岳陽輕聲道:“你一口一個貴派,難道在你眼里,就這么不喜歡本派嗎?極力想將自己與本派撇清關系?”
岳陽一怔,凝視著老人的雙眼,動了動喉嚨,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蓋因燕山派如此待他,心中實在難以對其產生好感,只是此刻不便當著老人的面說出來。
老人似乎知道岳陽在想什么,但他無意再問,只是過了小會,嘆道:“你恨我嗎?恨我這么長時間都沒去見你?恨我將你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后山?
岳陽猛地一震,眼眶瞬間紅潤,心里仿佛有一個聲音在狂吼著說不,但不知為何,卻硬是說不出口。
此時望去,蒼老的面龐顯得是如此的和藹,便連那目光也是說不出的柔和,充滿了關懷。
“這幾年真是難為你了。”
輕輕一聲嘆息,宛若萬道驚雷在岳陽耳畔炸響,觸及心靈深處,卻是再也不能自抑,如江河決堤,開閘洪流,淚水不住蔓延。
終于一聲大吼,岳陽充滿自責地道:“不是這樣的,你為我付出那么多,我萬死也難報答萬一,怎么還敢對您抱怨!”
老人卻仿佛沒有聽進他的話,只是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拭去岳陽眼角的淚水,笑道:“大丈夫輕易不落淚,可別跟孩子一樣。”
老人的話果然很有用,只見岳陽立時強忍住不再落淚,許久后他充滿感激地對老人道:“九轉玄青丹的事,多謝您了!”岳陽呂長老煉制此丹,早先很可能是掌門的原因。
老人微微笑道:“跟我還需要這么客氣嗎。”似想到了什么,接著又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倒是一點也沒跟我客氣,本派燕山藥園被竊之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岳陽一驚,隨即滿臉尷尬之色,老人笑道:“我既是燕山掌門,眼線密布之廣,此事你又怎能瞞得我住呢。”
岳陽尷尬地笑道:“區區一些藥草,身外之物,以您的氣量,應該不會自降身份跟我一個晚輩計較吧?”
陸遠之翻了翻白眼:“區區一些藥草?看你胡謅起來,當真是眼不紅心不喘,也不知我當初怎地便救了你這只白眼狼。”
岳陽自知理虧,當下閉口不言。
只見老人接著用責備的語氣道:“不過你也太大意了,偷便偷吧,被我的人發覺也就罷了,既然還被云雪那孩子當場抓個正行,實在太沒長進了。”看他語氣,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岳陽張大了嘴,這是什么情況?老人是在給自己上課嗎,他登時一陣無語。
不過陸遠之并不知道,除了他與齊云雪知道自己盜取了藥田外,沐蓮衣如今也知道這事。
“只不過云雪這丫頭竟會幫著你隱瞞此事,一開始這可是讓我非常意外。如今想來,定是因為我給她指定的哪一樁婚事,使她對我心存怨恨,想借此以出心頭惡氣。只是萬沼谷如此咄咄逼人,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只當做師傅的對不住她了。”話畢,蒼老的臉上充滿了無奈與痛苦之色。
岳陽見老人如此,心中極不舒服,歸根到底是萬沼谷勢大,燕山派招惹不起。
老人肩負一派興亡之重責,最終也只能犧牲齊云雪了。
岳陽突然有一種將凌風還活在人世的消息告訴老人的沖動,但一想到自己有承諾在先,便止住了口。
“對了,我怎么將這件事忘了,倘若有那位神秘人物幫忙,燕山派自然不必再懼那萬沼谷了。”
想到藏書閣中那位神秘管理員,岳陽當即對老人道:“前輩,您可知道藏書閣中的那位老者是誰?若能請他出手,或許便不用再懼怕萬沼谷了。”
老人一驚,道:“你見過他?”
岳陽知道老人說的便是那位神秘人物,當下點了點頭,同時他心中一驚,似乎老人一早就知道那位管理員的存在了。
“沒想到你居然與他碰過面。”陸遠之似有些詫異,但很快臉色變得非常落寞,嘆道:“沒用的,在過去數百年中,萬沼谷與玉劍門對我燕山派履興刀兵時,從未見此人出過手,即使歷代掌門苦苦哀求,那人也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他到底是誰?”
老人搖頭道:“此人極是神秘,也不像我燕山之人,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包括名號,便連他在我燕山呆了多少年月,都無從考究。只知道我燕山歷代先人,無不對他敬畏有加。對了,便連與他在一起的那個孩子,也同樣不知在我燕山呆了多少年,很是不凡,讓人難以看透!”
岳陽心中駭然,他怎會不知老人口中提到的那個小孩,定然是指五行了。
“什么駐顏有術,全然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岳陽心中震撼,過去他把五行看得太簡單了。
老人頗有悲涼之意地嘆道:“也許就算那位前輩會出手,只怕那時我燕山派也已是一片滿目瘡痍的景象了!”
“難道還有請動此人的希望?”岳陽驚道。
老人苦澀地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知道此人曾當著那一代掌門的面說過,只要他在燕山一天,便可保我燕山道統不滅,但若燕山不是到了生死關頭,其余他一概不管!”
“竟有此事!”
老人悲戚道:“只是到了那時,縱然他肯出手,我燕山派也必將損失慘重。這代價太大,誰也承擔不起!”
聽到這里,岳陽也不由為燕山派感到無奈。他的確對燕山派沒好感,但既然老人于他有大恩,無論如何,他的心是要向著燕山派的,心中總希望燕山有朝一日能擺脫這種尷尬的局面。
知道老人將燕山派未來的興亡看得如此之重,岳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問出一個縈繞心頭已久,想知道卻始終無法得知答案的問題:“前輩,燕山派世世代代究竟肩負了一個怎樣的使命?竟比燕山派的興亡還要重要!”
正是當年鶴龍真人交托給燕山派歷代掌門的使命。陸遠之既是當代掌門,必定了解其中原委。
陸遠之一驚,隨后詫異道:“此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實不相瞞,此乃當日呂巖呂前輩無意間跟我提起的,但是具體是何要緊之事,他并未跟我詳細說明。”
陸遠之聽后點了點頭,而后看向一臉期待之色的岳陽,道:““我知道你很好奇,畢竟此事,任誰聽了都會有一種刨根問底的沖動。可我不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