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出現(xiàn)得如此突兀。
就如同這個人一般,與這個場合一點兒也不相宜。
純色的黑衣飛揚。
李墨緩緩走來,尊貴、強大、神秘而充滿著力量,而又危險,甚至隱隱地邪惡,這種顏色是如此地適合他。而當黑夜籠罩天空的時候,一切顏色都變得暗淡了起來,被他遮蓋、被他吞沒。
他就像一個黑夜的帝王,當他的目光掃過時,情不自禁地,無數(shù)人低下了頭。
即使看著他,似乎也是一種冒犯。
這其中,甚至有不少人也是身份不低的貴族。
有些人,生來就註定了要立於人上的。
當他一出現(xiàn),甚至連天空都失去了顏色。長孫王妃的眼裡都是驕傲。什麼顧緋,什麼京城的名公子,不過是因爲李墨早早去了邊境,不曾出現(xiàn)在京城的社交圈而已。只要李墨一出現(xiàn),還有誰能及得上他的風采?
然而,還有一個顏色與他並存。
紅七一個轉(zhuǎn)身。
那本來暗淡了一些,似乎也要被黑夜吞噬的紅突然跳躍了起來,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般。
夜固然能吞噬所有,甚至連白色,在無比濃郁的黑夜中,也只能乖乖得被遮蓋。
但,
夜越黑,火焰就越明亮。
無論多麼深的夜,也無法吞噬它。甚至,因爲夜的黑,更襯得出火的豔麗、熱烈、妖冶、奪目以及,溫暖。
一黑一紅,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全部,再也不見其他。
紅七也挺佩服李墨的。也許,有些人,真的天生風采就不凡,即使沒有經(jīng)過訓(xùn)練,但就是紅七見過的世界最爲頂級的男模,在這個男子面前,也要爲之黯然失色的。
不可否認,兩輩子加起來,李墨都是她所見過外形、氣勢最爲出衆(zhòng)的男子。
可是――
這樣的人物,純欣賞一下就好。
牽扯在一起,就是麻煩。
太過出色的男人都是麻煩,出色而又強勢的男人更是麻煩中的麻煩,如果這個男人不巧還就看上你了,那更是麻煩中的麻煩。
真想把這個麻煩給暗暗地滅了!
紅七情不自禁地就產(chǎn)生了這個念頭,隨後慚愧不已,果然這人一旦黑了,就很難白回來了。一碰到難搞的問題,就有了這種黑暗世界生活裡的人才會有的想法,有些東西,都已經(jīng)深入骨髓了。正常的人,誰會動不動就產(chǎn)生這樣殺人的想法?
紅七反省。
她現(xiàn)在可是普通人,要過普通人的生活,就得用普通人的手段才行。有些事,一旦開始了一次,就會越陷越深,再也回不了頭了。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
不能做的事情,一次,也不可以做。
紅七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按捺住了躁動的想法。她正要開口,顧緋這個時候上前一步,站在了紅七的前頭。
“世子竟然大駕光臨,來參加我的婚禮,真是蓬蓽生輝啊?!?
“來人,都楞著幹嘛?還不快請世子上座?”
顧緋翩翩微笑,優(yōu)雅而從容。
雖然氣勢上不及李墨的鋒芒畢露,霸道得可以吞噬一切,但如同那春風一般,春雨一般,自有一番“和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胸懷。
黑夜,固然可以遮蓋一切顏色,卻無法擋住風的腳步,也不能阻止雨的來臨。
即使,黑夜中,躲在屋子裡的人感覺不到。
但那沙沙的樹枝的搖擺,滴答滴答的聲音,卻無不昭示著它的存在。
紅七先是微微一怔,從來都是她擋在別人的面前的,習慣了自己去面對一切,倒是差點望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顧緋的身影並不多麼強壯。
可是,看著他的背影,紅七竟有種安心的感覺。
她微微笑,不再出面。
隨著顧緋的聲音,顧緋的老管家親自迎了上來。本來他年紀大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大親自管事了。可是,負責迎客的管事歷練到底差了些,看到李墨,這氣就蔫了幾分,上來也是給太師府丟人,少不得,老管家親自上了。
“世子爺,請跟老奴來這邊觀禮。”
老管家不愧是太師府的老人,即使心中忐忑不安,面上仍然十分鎮(zhèn)定。
這個時候,本來在裡頭等著新人來拜的老太師、老郡主也發(fā)現(xiàn)外頭似乎有些不對了,由人簇擁著也往這邊而來。
“不必了?!?
“我來,並不是爲了參加貴府的婚禮的?!?
“那敢問世子,卻是爲了何事?”
顧緋問道,心中不知爲何有些發(fā)慌,好像會失去什麼極爲重要的東西似的。這樣的感覺已經(jīng)很多年不曾有了。心跳不知不覺變快了。顧緋深深地呼吸,不能亂掉,慌亂對解決事情一點兒也沒有幫助,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冷靜地對待,無論什麼事,總會有法子的。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做的,這一次,也不會有任何例外。
即使是李墨,也絕對不能輕易奪走屬於他顧緋的任何東西。
如果他是李墨,會怎麼做呢?
事情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他會採用什麼樣的手段?
顧緋的頭腦在不斷地轉(zhuǎn),想出李墨出的招,才能想應(yīng)對的方法。現(xiàn)在,什麼也不知道,實在是太被動了。顧緋沒有想到李墨會對紅七執(zhí)著到了這個地步,要不然,無論如何,也會有所防備的。不至於讓事情進展如此。
李墨敢來,定然有極大的把握。
可是,顧緋實在是想不出,到了現(xiàn)在,他憑什麼篤定。紅七和自己,只差拜堂了。李墨有什麼方法可以阻止?
顧緋想不出。
除非李墨強來。
可是,他敢嗎?這裡可是京城,天子腳下,如此多權(quán)貴雲(yún)集之下,搶奪人妻,即使他是鎮(zhèn)北世子,也會被全天下的人口誅筆伐。更何況,顧府可是有蠻軍護衛(wèi)的。這一支蠻族可是一直向著朝廷的。李墨若是敢動他們,就不怕讓他們反了,造成邊境不寧嗎?這種責任,他付得起?
顧緋暗暗比了個手勢,一切都在悄悄地行動中。
騎衛(wèi)隊悄悄地從各處慢慢地朝這裡集結(jié)。雖然他們其實只負責保護老郡主,不關(guān)太師府是什麼事兒。可是,他們早就被顧緋這個小主子給收服了,有時候,即使老郡主的話都不及顧緋的話管用。
太師府的行動固然隱秘,可是李墨是誰,那可是真刀真槍,血海里出來的人物。連多年大興無可奈何的蠻族,也在他的手下折翼,這點兒伎倆,如何瞞得過他的耳目?
不過,李墨卻根本不阻止,任由太師府的人集結(jié)完畢。
門外迎客的管事來到顧緋的身邊,附在他的耳邊悄悄低聲地道:“公子,不太妙啊。門房的人剛纔來報,說外頭出現(xiàn)了很多鎮(zhèn)北王府的親兵??礃幼?,怕不有好幾百個呢。就在我們府門前列隊呢。”
顧緋點頭。
“我知道了?!?
鎮(zhèn)定的語氣,讓管事稍稍安心。
沒有誰知道,顧緋的心裡,前所未有的沒有底。向來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無論從何處來看,這回,他都十分被動。太師府的名譽,紅七的安全,像一座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上。
他雖然聰慧早熟,很早就開始獨當一面,可畢竟太師府深受聖眷,又有謝家當靠山,從小出入皇宮,同幾個皇子交好,人生一直以來都是順風順水的。
這樣大的危機,還是第一次。
搞得不好,太師府會因爲他的一個失誤,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還有紅七,也會……
顧緋的額頭,不知不覺隱隱有了汗意。
這種壓力,如同山一般。
這個時候,紅七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顧緋的身邊。她的手,握住了顧緋的手,柔聲道:“磨蹭什麼呢?今天這樣的好日子,天大地大的事,能比得過我們拜堂成親的事嗎?你看外頭天色這麼好,祖父、祖母和各位賓客覺著裡頭太悶,也都出來了。我正好可以少走幾步,偷個懶,乾脆咱們就在這裡拜堂吧!你看如何?祖父、祖母可好?”
紅七的手柔軟,但是,卻不軟弱,裡頭好像有一股力量,從那裡傳了過來。
握著這隻手,看著紅七,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依稀卻能感覺到,面紗下的那張臉,定然是笑著的。
顧緋的心突然就安穩(wěn)了下來。
眼前的事再大,又有什麼?
他們說了,要一起一輩子。
沒有什麼事,比他們成親更重要了。
顧緋看向老太師、老郡主,他們的眼裡一片欣慰。不是他們自個兒自賣自誇,這個外孫女兒,比他們所想的還要好。她和緋兒兩個能在一起,就是他們真的去了,也不需要擔心了。兩人朝顧緋點了點頭。
“禮官,還等什麼?”
老太師喝道。
禮官瞧了瞧李墨,那可是鎮(zhèn)北王府的世子啊,連北蠻都可以打敗的人物,得罪了這樣的人,他還想在京城混下去嗎?
乾脆眼一翻白,就此暈了過去。
這種事情,可不是他能攙和的。
老太師的臉鐵青。
李墨的眼神,本來好像在看鬧劇一般。這個時候,眼眸深處,卻有黑色的火苗開始在醞釀了。紅七!她竟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