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逸尋著這聲音看去,便見先走出來的是兩個穿著粉色百褶裙的女子,一人抱著古琴,一人手中拿著一個香爐。
然後在他們身後是一名穿著綠色琉璃裙的女子,這女子生得非常好看,一雙靈眸猶如峽谷裡清澈的泉水,眼眸一動,仿若一汪溪水流過,給人一種放鬆的感覺,仿若置於至純至淨之地,可這裡明明是妓院,最渾濁的地方,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女子。難怪這些人願意放棄前院春宵一刻,來這裡乾等了。
“各位公子久等了,我是絡夏,絡城河下的一朵夏蓮,感謝各位公子的賞臉。今天,絡夏給大家帶來的是一首自己做的曲子,希望各位公子能夠喜歡。”
幾句話畢,絡夏拍拍手,兩個女子便將琴架好,在琴的一邊擺上香爐,縷縷青煙燃氣,一陣清香入鼻,神清氣爽,讓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而這個叫絡夏的女子,往置好的凳子上一坐,微微低頭,手指在琴絃上一撥,一個略顯悲傷的音調便彈了出來,趙逸的眼前,千軍萬馬入眼來,彷彿一眼看到了過去自己在戰場上廝殺的場面。
而坐於古琴前的絡夏又是波動了幾根弦,弦弦彈進了趙逸的心裡,趙逸還來不及回神,這邊絡夏輕啓脣瓣,一聲聲憂傷的字眼入趙逸的耳,
“一川菸草燃盡天下悲傷,舊城覆在 只是滿目蒼桑。”
絡夏淺呤低唱,趙逸的腦海裡,她第一次站在邊關城牆上,看著對面蒼茫黃土,那是她將來要生死相搏的戰場,趙逸攤開雙手,迎接著陣陣清風,大聲的喊著,“我趙逸來了,我趙逸終於要上戰場了,嗷嗚~”
“又到九月重陽 登高而望,滿城繁華依舊當年模樣”
趙逸回過頭去,看向身後的男子,一個熊抱抱住,
“哥哥,我們終於出山了,這次我們要大幹一場。”
趙灼點點頭,手指輕輕戳在她的眉頭,
“但是不可以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爲。”
她點點頭,一雙桃花眼放散開去,
“我保證,以後我可是你的二將軍了,”
趙灼輕笑,“是天下的二將軍,趙家軍的二將軍,大源朝唯一的女將軍。”
她鄭重點頭,“我會對得起這個稱呼的。”
“商女江南《霓裳》夜夜奏響,獨上西樓亡國的痛還在心上。”
趙逸彷彿看見了他們攻下的第一個城池,那個敵國的公主,不甘臣服,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下來,衣玦翻飛,一頭青絲風中凌亂,
“一聲暗笛一串淚行”
她的淚就那樣一串串落下來,有淚珠甚至打在了她的身上,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一個國家對一個公主的重要,對每一個百姓的重要。別的國家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國家,從那一刻起,她趙逸就下定決心。這一生,拼盡全力,爲大源朝而站。決不允許有人踏入他們的邊關分毫。如果將來有一天,真有城破的一日,她一定 不會像那個公主一樣跳樓,她要戰至最後一刻,拿青絲埋身骨,守衛著這一國疆土。她不是嬌弱的公主,她是能武的大將軍。
“路上的行人對對雙雙,遠去的背影疊疊幢幢。回憶漸長 人也迷茫。”
趙逸蒼茫回神,眼神黯然失色,仿若看到了那日,她向哥哥下藥,獨
自穿上孝服上了南宮冶的馬車,任馬車向前,戰士們站在軍營門口目送她離開,一羣流血流汗的好男兒竟然淚溼眼,她仰天,將眼角的溼潤收盡眼底,慢慢的,那些共生同死的兄弟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
“落日裡傳來了遊子的低唱
巴山話殤 情染心上
當初人面不知分散何方”
趙逸深吸一口氣,將思緒拉回,眼眸望向那個輕撥琴絃的絡夏,是什麼樣的經歷,能讓她做出這樣的曲子,這樣的詞,而她的聲音依然在耳邊迴盪,只聽她聲聲唱
“洛陽的雪 紛紛揚揚
紅箋小字難寄心頭悲悵”
一行清淚,竟然從那女子眼角滑出,
“故國重遊 步步難邁眉間霜
卻也只能悲愴一場
滿城繁華依舊當年模樣
商女江南《霓裳》夜夜奏響
獨上西樓亡國的痛還在心上
一聲暗笛一串淚行
~~~”
一首曲作罷,那女子站起身來,用衣袖輕輕掩去眼角淚痕,臉上微微帶笑,仿若一切雲淡風輕。
她隨著所有人拍掌叫好,卻聽絡夏說,
“這首曲子,有故事的人最能聽懂。如果有誰能在我的曲子裡看到往事,能給她帶來一絲心悸波動,那麼我就算成功了。”
絡夏微微彎腰,趙逸終忍不住問出口,
“敢問絡夏姑娘,這首曲子叫什麼?”
絡夏的眼睛趙逸身上一打,眼眸一深,才緩緩道出兩個字,
“話殤”
趙逸點頭,“好名字。”
絡夏微微一笑頷首,‘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一羣人這纔回頭看趙逸,眼神裡也有驚豔,但是更多的是羨慕嫉妒恨,
趙逸本來脫口就要出,但是卻及時拉回,
“近浮塵”
絡夏點頭,“這也是公子的藝名嗎,近浮塵,入夢去,人間天上。”
趙逸不置可否,“絡夏姑娘好才情。”
而就在這個時候,很不合適宜的老鴇的聲音亂入,
“各位公子,又到最關鍵的時候了。我們家絡夏姑娘的曲子大家都喜歡吧,”老鴇說著扭動著身體就來到了人羣中間,
各個公子開始掏腰包,趙逸這才後知後覺,是要交銀兩了嘛,她身上可是分文未有。
“媽媽,這是一千兩。”一千兩,一曲一千兩?趙逸有些消化不了。
但是衆人都開始掏腰包了,自己怎麼辦?
絡夏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趙逸的身上,只是趙逸不知道。
“媽媽,這是一萬兩,不知道可不可以與絡夏姑娘春宵一度?”這個時候,其中一個穿著淺灰色長袍,身形微胖的公子突然出聲,老鴇看著那男子手中的銀票,想要拿,可是那公子笑看著不給,絡夏也是一驚,臉上臉色並不好。趙逸將一切看在眼底,從她聽見這男子的話開始,就看了下大家的表情。
老鴇有些爲難的看著絡夏,再看看那有著無限大誘惑力的銀票,支支吾吾的說,
“這麼公子,你也知道這裡的規矩,我們絡夏姑娘只賣藝不賣身。”
“是啊,”“對啊”
“就是”這個時候其他公子哥也開始幫襯著,
男子臉一熱:
“我是真心喜歡絡夏姑娘的。”
“切”一羣人才不相信,那公子見此,乾脆也擺明了說,
“媽媽,你自己看著辦吧,一萬兩,你是要還是不要。”
老鴇臉上那個糾結啊,一時看看絡夏一時看看銀票和那公子,老鴇的手又要伸向銀票,絡夏輕輕的說了一句,
“媽媽不要。”
老鴇糾結的手停在半空中,這個時候,趙逸說話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要。一萬兩,看著很多,其實很少。”
其他人不明白的看著趙逸,趙逸挺直脊背,娓娓道來,
“一萬兩,也不過就是十個看客的賞銀。老鴇你想想,以絡夏姑娘的才情,她的看客只止十個嗎?隨便一天,就能掙到這個數。”
大家紛紛點頭,“說的有理啊,說的有理。”
“我相信大家來聽絡夏姑娘的曲兒是一方面,另一面是欣賞絡夏姑娘氣節,身在淤泥而不染,就像絡夏姑娘的名字。如果絡夏姑娘隨便就和誰在一起,那和這裡面的姑娘又有什麼區別了。大家還願意出高價來看絡夏姑娘彈一曲嗎?”
說道這裡,大家更是覺得有理了,老鴇看著那銀票也不在那麼心動了,這位公子的確說的對。
“別被眼前利益遮住眼,我勸老鴇你,以後遇到這種人,都拒絕的好。這樣,不僅保住了絡夏姑娘的清白,而且傳出去,會令更多的公子想要一睹絡夏姑娘風采,到那個時候,還愁沒銀兩。這也將是你們這院子的一個特色。既然形成了規矩,就不要輕易打破他。至於那些口口聲聲說著喜歡的人,就應該學會喜歡一個人最起碼的事情,尊重。”
幾句話畢,在座的無不鼓掌,絡夏投來感激的目光。而那個拿著一萬兩的男子,也是將一萬兩遞到老鴇的手裡,
“這位公子說的對,這一萬兩就當我給絡夏姑娘的賞銀。”
幾句話,換來大家都喜歡的局面。趙逸自然很輕鬆的讓這裡的公子記住了自己,
“這位公子,你的賞銀還沒有給了。”
這個時候老鴇突然說道,趙逸一尷尬,她沒有錢,現在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趙逸,想看她能拿出多少。
絡夏彷彿看出了趙逸的窘迫,開口道,
“媽媽,這位公子的賞銀已經提前給絡夏了,絡夏晚會兒給您送去。”
“是這樣嗎”大家可都不是那麼好騙的,給了什麼時候的給的,他們怎麼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出門沒有帶錢。”趙逸如實說了出來,大家一笑,沒錢。
老鴇也是不滿,
“沒錢你專往這裡走”
“媽媽,這位公子的賞銀我出了。”剛纔那個掏出一萬兩的男子又掏出一千兩給了老鴇,老鴇這才滿意的走了,趙逸看一眼那男子,微微點頭,算是謝過了。
“今天絡夏姑娘的曲子就到這裡了,想要再聽到我們絡夏姑娘的曲子,請明個兒趕早。”其中一個穿粉色衣裙的女子說道,大家這才紛紛告辭,趙逸轉身也要走,絡夏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
“這位公子,請留步,絡夏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