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面對閔婕,舒沫內心七上八下的,她知道閔婕討厭她。
書房裡。
“閔姨……坐吧。”她順口喊出兒時那個稱呼,然後頓了下,怕閔婕會生氣。
閔婕神色微微有些僵硬,也沒去糾正她。
舒沫抓著褲腿,“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她這一緊張,啥都忘了。
“不用,你坐著吧。”
舒沫扯了扯嘴角,“嗯。”
閔婕瞧著她的腹部,“今天怎麼樣了?”
剛纔陸然只是簡單提了兩句而已。
“好多了,沒流血了,肚子也沒痛了。”
“是昨天摔倒造成的?”
“嗯……”
閔婕淺瞇起眼,略有些嚴肅地道:“現如今你懷了孩子,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謹慎小心,別再莽莽撞撞,粗心大意的。”
舒沫兩隻手擱在腿上,坐得端端正正,“我記住了。”
她態度恭敬,少了小時候那份親暱,閔婕微微皺了眉,眸光幾分深沉,她幽幽地問:“以前的事,你全部記起來了?”
舒沫看看她,點頭,“嗯。”
“不恨陸然嗎?”
舒沫搖頭,“不恨。”
“爲什麼?”閔婕似笑非笑,“他拋棄你了不是嗎?如果那天他留下來,或者堅持帶你走,你就不會出車禍。”
“那不能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的。”舒沫說,她理解當時他的憤怒。
閔婕笑了聲,“那你恨我嗎?”
舒沫怔住。
“當初我決定去英國生活,他堅持要帶你一起去。”閔婕緩緩道,“他跟我說,如果你不去,他也不走。我把他叫去書房,把他爸爸給我的離婚協議書拿給他看,還有……你媽媽和他爸爸幽會時的照片,很多張。”
舒沫僵硬地曲起手指,心間涌起一股澀然。
“我告訴陸然,他爸爸之所以會出車禍,全是你媽媽的錯,若非她勾AA引他背叛自己的家庭,他爸爸不會死。然後,陸然終於改了主意,他放棄了你。”閔婕勾起脣,“說到底,是我勸他離開你的,後來你會發生意外,我也算間接的始作俑者,舒沫,你恨我嗎?”
舒沫脣瓣緊抿,直視著閔婕,輕輕地說:“不恨。”
閔婕微滯,“你實話實說,我不會爲這反對你和陸然的。”
“我說的是真的。”舒沫認真地道,話音裡染著一層溼意,“媽媽和陸叔叔……是他們錯了……閔姨你會氣我……我明白的。”
在她和媽媽孤獨無依時,閔姨主動提出幫助她們,她那麼疼她,可到最後,她的媽媽卻搶走了她的丈夫,儘管她沒有一模一樣的經歷,她多少能夠理解,那種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與恨。
目光落到她臉上,閔婕目光復雜,“以前陸然對易芊芊好,我以爲他對她有意思,想方設法支走易芊芊……因爲她長得像你……後來知道陸然找到你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絕對不允許你嫁給他……當時你還沒恢復記憶,爲了逼陸然跟你分手,好幾次我都用以前的事威脅他……”
舒沫看著手指上的戒指,閔婕曾故意在她面前提起陸然小時候,還說他們家以前收養過一個小女孩兒,現在她理解了,她其實是在向陸然施壓。
她不懂,閔婕把她做過的這些事情告訴她幹什麼。
“我千方百計地阻止你們……可如今,你們卻連孩子都有了,我再怎麼反對都沒用了……但這並不表示,我對這樁婚事滿意。”閔婕冷冷地視線籠著她,“舒沫,我不喜歡你當陸家的兒媳婦兒。”
這番話,真真是一點面子沒給她留。
舒沫一僵。
她黯然地垂下眼簾。
“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媽媽做過的事,所以,直到死,我也不會原諒她,不會笑著接受你。”
眼裡有淚水打轉,舒沫咬著脣,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自知這些話會帶給舒沫多大的傷害,閔婕眸光閃了閃,她深吸口氣,拉開皮包的拉鍊,從裡面拿出一個墨藍色的首飾盒。
“這是他們陸家祖傳的,給長房兒媳的,你跟陸然已經領了證,這個鐲子,以後就交給你保管了。”
舒沫擡起泛紅的眼睛,有些遲疑。
“拿著吧。”閔婕又往她那邊遞了點。
舒沫慢慢伸出手。
看到她的手伸過來,閔婕就鬆了手,可舒沫卻在同一時刻縮回手,首飾盒便掉到地上,裝在裡面的玉鐲也掉出來了。
閔婕猛地沉下臉,厲聲質問舒沫,“你在做什麼?!”
被她斥責,舒沫竟然不見一絲慌張,她臉上甚至帶著笑,瞥眼那個鐲子,她淡定地說:“既然你對我不滿意,又何必勉強,把傳家寶交給我?”
那嘲諷的口氣,似乎這個陸家祖傳的鐲子在她眼裡一點價值也沒有。
她好容易才勉強自己心平氣和地面對她,可舒沫卻如此不尊重她,閔婕一下子怒了,她猛地起身,“東西我已經放在這兒了,要不要是你自己的事!”
她轉身往外走。
直到她使勁關上門,聽到摔門聲,舒沫抖了下,如夢初醒。
茫然的視線從門口收回來,她發現落在地上的鐲子,她蹲下身把它撿起來。
價值連城的和田玉,觸感溫潤,幸好這邊鋪了地毯,手鐲纔不至於摔壞。
舒沫拿著鐲子看了好一會兒,她只記得,閔婕要把鐲子給她,她伸手去接……可鐲子怎麼會掉在地上,她又走了?
意識到自己又失去一小段記憶,舒沫猝然心慌。
剛剛她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
閔婕下了樓,陸然立馬迎上來,“她人呢?”
“放心,在樓上,好好兒的!”
她語氣不對勁,陸然皺眉,“你們說什麼了?”
閔婕冷眼看他,“我把你們家傳給兒媳婦的手鐲給她,不過,她根本就不稀罕!”
“什麼意思?”
“你自己去問她吧!”
陸然急匆匆跑上樓。
紀雲見閔婕走向門口,急忙問:“小閔,你要走了嗎?”
“人都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好留的。”閔婕冷道。
陸澤西望眼樓梯,眉頭淺蹙。
他們是一起來的,閔婕單獨走沒有車,於是紀雲對陸澤西說:“要不我們也走吧。”
陸澤西雖然擔心著舒沫,卻還是點頭。
“那我上去給他們說一聲。”紀雲道。
陸然來到書房,見舒沫坐在地上,還以爲她又跌倒了,急急地扶她起來,“我媽又爲難你了?”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
比起閔婕,她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陸然眼底浮現出疑惑,目光掠過她手裡的東西,他問:“我媽給你的?”
“嗯。”舒沫看著他,神情凝重,“陸然,剛剛我,我好像又出問題了。”
“怎麼回事?”
紀雲來敲門,說他們先走了,叫舒沫好好休息,不用去送他們了。
舒沫根本不曉得閔婕被氣到了。
“沫沫,你剛纔怎麼了?”陸然繼續問。
“閔姨把手鐲給我的時候,到她出去,這中間發生過的事,我沒記憶了。”
陸然眼底掠過了然。
她失去的這段記憶應該就是閔婕生氣的原因……
“陸然。”她小心翼翼地問他,“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所以奶奶他們纔來沒多久就走了?”
“不關你的事。”她如果知道真相,肯定又會傷心自責,陸然選擇隱瞞,“你現在需要靜養,他們是不願打擾你。”
舒沫相信了他。
“這個鐲子很漂亮呢。”她說。
陸然吻著她的額頭,“這是給你的,好好收著吧。”
“嗯,我會的。”舒沫在他下巴啄了下。
接下來幾天,除了打針和去超市買菜,兩個人就呆在御景。第四天,陶姐回來了,不過陸然堅持給舒沫準備一日三餐,陶姐笑說,她可以退休了。
站在那個有著密碼鎖的房間外,舒沫滿眼好奇,“裡面有什麼啊?”
陸然笑道,“看了就知道了。”
舒沫癟下嘴巴。
陸然打開燈,一室粉色映入舒沫眼中,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熟悉得佈置,“這是……”
“有印象嗎?”陸然問她。
舒沫愣愣地點頭,她望著陸然,“你……你怎麼會……”
“爲了你。”他說,“跟你有關的記憶,我想全部保留下來。”
舒沫眼眶一熱,她撲到他懷裡,感動得無以復加,“你真好。”
陸然柔聲說:“以後這間房就給我們的女兒住吧。”
“好。”舒沫欣然同意,“可要是個兒子呢?”
陸然揚眉,“那就再生一個好了。”
春節七天假期,眼看著就要過完了,陸然和舒沫商量好,她就不去上班了,安心在家裡休養。
這天晚上,陸然照舊給舒沫做晚飯,舒沫在旁邊看著,陶姐自覺撤退,不當電燈泡。
陸然接了個電話,“……真的找到了?好,馬上送過來!”
“什麼找到了呀?”舒沫好奇地問。
陸然難掩激動,“你手鍊差的那顆珠子,孟揚說是被一個小孩撿到,他們一家人正好出國了,所以才找了這麼久。”
“那太好了!”舒沫歡呼,她終於可以告別噩夢了!
陸然親下她,繼續切菜。
舒沫樂呵呵地在廚房裡轉悠,忽然,她的瞳眸裡閃過一抹詭異的紅光。
她轉身走向刀架,拿了一把細長的水果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