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哥哥……
他有多久沒聽到她這樣喊他了?
舊日記憶蘇醒,陸然心頭驀地生出一陣鈍痛,隨后,恐懼接踵而至。
她會叫他然哥哥,那就說明她已經(jīng)……
陸然瞳孔瑟縮,他極力保持著平靜,伸出手想要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沫沫……”
“別碰我!”舒沫猛地用力揮開他的手,那一下,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背上。
陸然一滯。
舒沫迅速坐起身,濕紅的眸中恨意難掩。
她曾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可到頭來,他卻無情地將她扔下,哪怕她哭著求他,他依然無動于衷,以至于她差點連命也丟了……
如果僅僅是記起那些久遠(yuǎn)的往事,她或許不會這么難受,可偏偏,在夢境里,她又生生經(jīng)歷了一次當(dāng)年被他遺棄的痛。
那樣的絕望,深深刻進了她的骨子里,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毫不掩飾的厭惡令陸然更加惶恐。
他曾經(jīng)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她恢復(fù)記憶的局面,但只有真的面對了,他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害怕!
陸然靠近她,試圖解釋,“沫沫,你聽我說……”
“不需要!”她冷冷打斷他。
陸然攥緊了手。
舒沫彎腰穿鞋。
“你干什么?”陸然緊張地問。
舒沫嘴角噙著譏諷:“然哥哥,你不是說過嗎,永遠(yuǎn)都不想再看到我?!你放心,我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纏著你了!從今天起,我不會在打擾你的生活!”
陸然猶如挨了一記耳光。
舒沫穿好鞋子以后,毫無留戀地大步往外走。
手鏈斷掉時,她像上一次那樣暈倒了,陸然就沒送她去醫(yī)院,而是帶她回了御景。
這里是屬于他的地方,她一秒鐘也不想多呆!
“沫沫!”陸然追上去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拉到懷里,抱得很緊很緊,“我知道當(dāng)初是我錯了,你生氣,你可以罵我打我,你想怎么樣都好,可是你不能離開我!”
舒沫抗拒地推他,“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嗎?!”
“沫沫,我對你是真心的……”
“別在我面前假惺惺了!”舒沫咬著牙,“以前的沈默然就是因為太蠢,太天真,所以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她真正恨的,不是他拋下她,而是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作出承諾后,卻又背叛了他的誓言!
此刻的她,心里只有對他的恨,冰冷得讓陸然覺得陌生!
可無論如何,他不能放手。
“沫沫,你剛剛恢復(fù)記憶,那些事情一時間肯定很難接受,你冷靜一點,慢慢聽我說好不好?”陸然努力想要安撫舒沫的情緒。
可惜舒沫根本聽不進去,“你放手!”
“你想想我們的現(xiàn)在好不好?”她之所以這么排斥他,原因在于過去,陸然希望能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你想一想,這段時間我們有多幸福,你說你喜歡我,你答應(yīng)做我的女朋友,你帶我去見了你舅舅和舅媽,昨天你還說你想我……沫沫,你是喜歡我的,你忘了嗎?”
“那是因為我忘了你曾經(jīng)做過的事!”她毫不遲疑,輕易否定了對他的感情。
陸然的心如同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舒沫卻嫌傷他不夠似的,繼續(xù)無情地道:“陸然,如果一開始我就認(rèn)出你,我一定會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這輩子,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虛偽的臉!”
陸然僵住,劇烈的痛楚由心底最深處爆發(fā)出來。
他俊逸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緊抿的薄唇泄露出他此時的懼意。
他握住她的雙手,強迫她與他對視,“沫沫,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是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舒沫明亮的瞳眸里閃爍著幽冷的光芒,她冷笑,與過去溫順的她判若兩人,“你做夢!”
“沫沫,你不是這樣的……”陸然痛心地道。
他的沫沫,不會這么冷血的!
“那我應(yīng)該是怎樣的?”舒沫反問,“沈默然已經(jīng)死了,被你害死的,難道你覺得,我該學(xué)她那樣,隨便你騙嗎?”
她用著最尖銳的字眼,毫不留情地在他心上劃開一道道傷口。
陸然沉默。
將他的痛苦與悔恨收在眼底,舒沫只覺一陣快意,漆黑的瞳孔擴大,使得此時的她看起來,不太正常。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良久,陸然幾不可聞地嘆了聲氣,然后,他握著她的左手,當(dāng)著她的面,單膝下跪。
舒沫震驚地瞪大了眸子。
陸然右手拿著那枚他親自設(shè)計完成的求婚戒指,柔聲道:“這戒指,是我專門為你做的,本來我打算今晚就向你求婚……沫沫,我說過,我愛的人,只有你。”
視線落在那顆璀璨耀眼的粉色鉆石上,舒沫眸光里有著掙扎。
陸然專注地凝著她,眉宇間一片溫柔,“當(dāng)年離開你,是我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錯,沫沫,讓我用余下所有的時間來彌補你,好嗎?”
舒沫指尖僵硬。
她怔怔看著真誠的陸然,腦子里有無數(shù)個聲音在說,【他曾經(jīng)傷害過你,害得你差點死掉,難道你都忘了嗎?你那么卑微地求他,他連一絲心軟也沒有,這樣的男人,值得你相信嗎?他只是在演戲,用花言巧語騙你!醒醒吧!別再被他騙了!】
可又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對她說,【舒沫,陸然是真心喜歡你的,自從你們重逢之后,他對你的好,你應(yīng)該最清楚不過了,別懷疑他,給他一個機會,答應(yīng)他吧。】
【他是在騙你的!難道你真要被他害死了才知道悔改嗎?!】
【相信陸然吧,你也喜歡他的不是嗎?】
……
腦子里鬧哄哄的,舒沫痛苦地皺起眉心。
陸然眼里含著繾倦深情,“沫沫,我愛你。”
不等她回答,他準(zhǔn)備直接將戒指戴在她左手中指上。
看著那枚戒指,舒沫腦袋里的爭吵聲更加激烈,
【你不能答應(yīng)他!你會被他害死的!】
【他在騙你!】
【他扔下過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
最終,只剩下阻止她的聲音。
“不……不……”舒沫眼中又泛起淚水。
戒指才套上她的指尖,舒沫卻突然曲起手指,陸然抬起頭,眼里閃過受傷,“沫沫?”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舒沫的情緒再度失控。
她的反應(yīng),太不尋常,陸然皺了眉,“沫沫,你怎么了?”
舒沫泛紅的眼睛瞪著他,忽而一抬手,猛地打掉他手中的戒指,她倉惶地后退一步,雙手揪著頭發(fā),痛苦地低喃著:“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別再說了……!”
見她這樣,陸然顧不上去找戒指,他迅速起身,握著她的胳膊,著急地問:“沫沫,你到底怎么了?”
舒沫臉上全是眼淚,“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陸然不松手。
舒沫被逼急了,她張口咬在他手上,力氣之大,嘴里很快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陸然不得不松開手。
舒沫便趁此機會推開他,轉(zhuǎn)身打開門跑了出去。
“沫沫!”陸然驚呼一聲。
舒沫頭也不回。
陶姐正要上樓問舒沫醒了沒,走到樓梯口,看見舒沫披頭散發(fā)地下來了。
“舒沫……”
舒沫對她視而不見,跑得很快。
陶姐愣住,這是怎么了?
“沫沫!”陸然跟著追了過來。
陶姐更加茫然,“陸先生,這是怎么了?”
陸然沒管她。
陶姐也意識到不對勁,跟去看情況。
外面下著雪,舒沫穿得很單薄,寒冷直往骨子里鉆。冷風(fēng)夾雜著雪花撲到臉上,刀割一般的痛,舒沫一直向前跑著。
她很想靜一靜,可是她的腦袋里好吵好吵,就像要炸開了一樣。
她該怎么辦,她要去哪里呢……
“沫沫!”陸然喊著她。
“舒沫!”陶姐也在后面喊她。
舒沫反而加快了腳步。
陸然低咒一聲。
眼看著要跑到大門口,陸然追上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你放開我!”舒沫瘋了似的捶打他。
陸然用力把她抱在懷里,“沫沫,你冷靜一點。”
“不要!你走開!走開啊!”她嗓音有些尖厲。
陸然黑眸中布滿疼痛,卻還是柔聲安撫她,“沫沫乖,我是陸然啊,我不會傷害你的,乖,聽話,好嗎?我知道沫沫最乖了……”
陶姐氣喘吁吁地停在幾步之外,看著他們倆,既是疑惑又擔(dān)心不已。
舒沫出差前還好好的,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
舒沫淚流不止,“我恨你!”
陸然苦笑,“我知道。”
“我恨你,陸然!”
她不停地說著恨他,每一聲,對他而言,宛如拿著刀子一刀刀凌遲他的心!
陶姐凍得哆嗦,她小心翼翼地上前,“陸先生,先帶舒沫回去吧,她會感冒的。”
不管鬧了什么矛盾,什么誤會,坐下來慢慢談吧。
陸然目光復(fù)雜地看她眼,再垂眸看著懷里的舒沫,他打橫抱起她。
她累得筋疲力竭,已經(jīng)沒力氣再反抗了。
“沫沫,我們回家。”他輕輕吻下她冰冷的額頭。
雪花落在她漂亮的睫毛上,舒沫冷冷看著他,虛浮地說:“陸然,我恨你!”
陸然僵了僵,加快了腳步。
愛也好,恨也好,他只知道,他絕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