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紹林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女子,疑惑、不解、不相信,各種情緒都在他的眼中閃爍。那抹紫色,一如既往地美麗,卻有些他看不透的東西。
許沫晨睜眼瞟一眼,又立即避開她的目光,太過刺眼,裡面包含了太複雜的情緒,她覺得自己承受不起。
梵詩錦見此,微微一皺眉,望望天空,大手一揮。尹紹林兩眼瞬間閉上,再也發不出任何光芒來。
“快動手,我們沒有時間了。”
一句話若晴空霹靂,許沫晨猛然醒悟,意識到什麼,眼中恍惚閃過疑惑和愧疚。
“看空中的那朵雲。”梵詩錦明白她的意思,“今日是歲星越軌之日,亦是最後期限。若你不能在此之前集齊七子的赤子之血,返回幽陰澤中,駱戎舒只怕永世都醒不過來了。”
晴空霹靂!
許沫晨啞然無聲地看著他,幾乎呆在原地。
“爲什麼!爲什麼沒有早告訴我!”她的眼神,一直在重複這句話。
梵詩錦搖頭:“我本以爲,只要有我在,取七子之血,不過輕而易舉。可是,你猶豫了。”他不再言語。
許沫晨聽此,埋首。她猶豫了,是的,是她自己猶豫了!
她取出銀針,重複著那熟稔的動作,念記憶深刻的咒語。只是,一切都好像凝固了,時間停止,畫面僵硬。她像一個木頭人,赤子之血,取出來,亦無傷性命。
只是,她從此便與他們對立了?
“住手!妖女!”
凌空赫然粗聲一吼,將許沫晨嚇了一跳。梵詩錦皺眉,身子已然擋在許沫晨上面,一掌與來人相接。
“魔道中人,不可亂我三界之事!”聲音霸氣外露,面色嚴厲,卻是天帝!
但此刻看他,許沫晨只覺得滿心的厭惡,沒有絲毫三界尊上的意思。
“哎喲喂,我當是誰呢,想不到我們的天帝陛下,竟然主動出擊了。”卻是白緹的聲音,妖嬈嫵媚。
許沫晨驚訝又一愣,不知何時,她和李漣兒已然站在了旁邊。
“妖孽!當年將你鎮壓在崑崙丘下,是想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沒想到,你竟然勾結魔道之人,要陷三界於地獄烈火之地!”天帝側目,怒火中燒。
“提起當年,我還沒找你算賬!哼!”白緹瞬間變幻了臉色,極度厭惡他揭自己的舊傷疤,“當年若非你從中作梗,葉誠和任風吹又怎麼會打起來!我又怎麼會無緣被抓去崑崙!”
“廢話少說!交出七子赤血,饒你一命!否則,朕不客氣了!”天帝發怒,不願再牽扯過往之事。
“嘖嘖,虧心事怕被人提起?”白緹一語剛完,凌空便是一道殺氣坎來。
想不到,他竟然能夠聚氣爲劍,且殺氣如此之重,一點沒有仙界修行的純正之氣。
“晨兒,快動手,想想你師父!”梵詩錦只叫了一句,便上白緹照顧好許沫晨,自己前去應戰。
一個是仙界九五之尊,一個是魔道修爲至極的尊上,兩個人交手,免不得一番精彩。五顏六色的光束紛繁爆發出來,響聲亦不差。只頃刻間,便翻雲覆雨,山河瘡痍。
“小不點兒,你還在猶豫什麼呢?再晚了,你師父就回不來了!”白緹順勢提醒催促。
許沫晨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只是總覺得好像還差點什麼。面對最後的那一個人,橙色,她始終下不去手。
曾經,那抹橙色在淮山救過她與任柳知,那時候她剛剛出谷不久。後來,在錦州城,竟然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就這麼死在眼前。如今,拿著銀針對著他的徒弟!
眼角的那三顆痣,如此熟悉。那個溫暖的懷抱,恍若還在昨日。竹林,火光,沉睡。她甚至願意用畢生去換取那一晚,讓時光永遠停留在那一晚!
白緹忍不住,抖了她的手一把。許沫晨竟然鬼使神差地念出了咒語,銀針出去,穩準狠,絲毫不差。最後一滴橙色鮮血,順利落入木錦盒中。
一切來得太快,許沫晨尚未反應過來。
“我順手幫你,免得你日後埋怨自己。”白緹面無表情,“他日若你後悔了,埋怨的人也是我,不會是你自己。”
許沫晨又是一驚,一番話下來,她突然覺得誰都不認識了。白緹,還是那個嚷嚷著叫她小不點兒的白姐姐嗎?再看旁邊的李漣兒,小小年紀,卻拿著把劍,認真負責地站在旁邊看護結界。
她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應該還在父母懷中撒嬌纔對嗎?
仰望而去,頭頂突然炸開一片黑白相間的雲煙,瀰漫開去,看不真切。陡然從中飄來一個身影,極爲匆忙。
“走!”
一個字,突然一隻手抓住她,轉眼就變換了地方。
梵詩錦帶著她們三個,瞬間移動折水結界,到了狐岐墓。兩旁都是枯枝敗葉,陰風陣陣,蕭瑟之感頓時襲上心頭。
許沫晨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身子顫抖,目光失神地站在那裡,像是丟了魂魄似的。
“晨兒?”梵詩錦有些吃驚,許沫晨的反應過激,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放心。”白緹安慰一句,卻擔憂,“恐怕我們來不及了。”
梵詩錦眉頭緊皺,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什麼來不及?”許沫晨聽聞,猛然緩過神來,一把抓住白緹的手臂使勁兒搖晃,“師父,是師父嗎?”
她突然覺得,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她一無所有。
梵詩錦抱住她:“你還有我,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白緹和李漣兒只默默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密集,黑壓壓地一片,密不透風,給人一種強大的壓抑感。
“妖怪!妖怪來了!”街巷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們,呼喊著,嚎叫求助,孤獨地奔跑,惶恐彌布了整個城池。
天權站在雲端,眉頭緊鎖,恭敬地彙報著人界的情況。
“如今,不僅是青州,錦州、兗州、揚州……之前幾乎被幽冥界踐踏過的城池,都陷入了極度恐慌中。來歷不明的黑雲,一直密閉在人界上空。我們做法驅散,仍舊絲毫不爲所動,亦搞不清楚這黑雲的來歷。”
他的語氣中,全是失望和擔憂,黯然傷神。
“天劫。”背對著他的男子,竟然淡淡兩字。
天權猛然吃驚,不可思議看著那人的背影:“陛下不是說……”
“晚了一步。”天帝嘆息一聲,“他們集齊了七子的赤子鮮血,也還沒來得及救駱戎舒。我們只能爭取彌補了,但是這場天劫,是躲不過了。”
“是。”天權點點頭,恭敬拱手行禮,自行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