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網配,商配
費郁這邊和知名up主并肩戰斗懟死齊木的時候,張鳴飛那邊也知道了情況。
那會兒up主的視頻剛剛發出去,事情還沒有往樂觀的地方發展。張鳴飛正在給妻子和女兒做早飯呢,工作室的微信群里有人發了齊木微博的截圖。
張鳴飛定定看了兩眼,差點把雞蛋煎糊了。
他屬于配音圈的中生代,電影學院配音系畢業,師承國家一級表演藝術家,走的是根正苗紅的路線。年輕的時候在制片廠千錘百煉,主要從事譯制片和動畫片的配音工作。
后來網絡興起,中抓圈隨之形成。張鳴飛年輕,好奇心旺盛,披了個馬甲進圈混了一段時間。當時有很多海外黨,將日本的聲優模式介紹給了張鳴飛,為張鳴飛打開了世界大門。
日本聲優的那種商業模式一度吸引著張鳴飛,但他第一次跟自己的導師提的時候,遭到了老先生的一頓痛罵。這一行講究的是手藝,專注的是配音本身,其它任何心思都是歪門邪道。
張鳴飛不忿,卻也不敢再提了。但歪門邪道的祖師爺——周鏡離反而覺得挺有意思的。于是兩個人披著馬甲,繼續在中抓圈混了一段時間,玩得很痛快。
再后來,制片廠改革,張鳴飛出來單干,拉著周鏡離這個吉祥物一起成立了鳴飛工作室。他如今自己當老板,曾經被導師打壓的那個念頭再次冒了出來,一邊給影視劇配音,一邊招納成員,摸索著更適合這個市場的商配模式。
長久以來,人們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不為名不為利是一種道德上的高尚表現,哪怕這個人為此窮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網配的發展,曾經也不可避免地陷進了這樣狹隘的道德觀里。
當時在網配圈玩票,張鳴飛和周鏡離陸陸續續發現了一些可塑性極強的聲音,想要邀請過來加入工作室,大多數卻都失敗了。
配音可以獲取的薪酬并不高,而且工作時間長,強度大。新人除非極有天賦,不然都要經歷一段培訓期,投入與獲得不成正比。除非擁有極大的愛和熱情,否則很難讓人愿意為此舍棄穩定的工作和舒適的環境。
而網配圈就是一群人因為愛和熱情聚集到一起的,很多人都認為涉及到金錢就會讓這份愛和熱情變質。當時的很多粉絲,竭力反對自家本命走商配之路。僅商配這一點,已經是一個人在人品上的最大黑點。
這種反對和導師當年的反對又是完全不同的理由,張鳴飛一度很郁悶。任何一種職業,做到極致都是藝術。可是支撐著這條藝術之路的,是精神上的砥礪不懈,而不是物質上的貧窮困苦。
并且,張鳴飛認為,要做到精神上的砥礪不懈,恰恰需要物質上的無憂無慮。他比任何人都期望著國內商配可以真正發展起來,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新鮮血液的不斷涌入,讓配音這一行永遠充滿生機。
他的這種困惑和惋惜并沒有持續太久。國內ACG市場的發展,打破了網配和商配之間的次元壁。
過去一款國產游戲,大家更多關注的是游戲劇情,沒有多少人在意其中的人物是誰的配音。而現在,ACG市場發展起來了,一款游戲或者動畫在宣傳期間已經會將CV的名字放在前面。人們會因為CV的聲音而去喜歡CV所配的角色。
ACG市場里,配音不再只屬于幕后,配音演員獲得了明星一般的待遇。有燈光的地方,就會有無數飛蛾烏泱泱聚攏而來。當商配不再被人反對,真正追逐名利的人便會最先暴露自己。
而這個時候,一心想要發展商配的張鳴飛顯得過分保守了一些。
他的出身算正統的學院派,雖然羨慕日本聲優的高度商業模式,但也清楚那一套不適合照搬,所以試探之路顯得小心謹慎,以穩妥為主。鳴飛工作室的作品,主要還是影視劇,其次是動畫和譯制片,另外還會定期舉辦配音交流會,為想要進入這一行的新人提供機會。
但齊木不一樣。
他更年輕,對配音的了解就是從ACG開始的,之后從網絡社團出道,沒有多少代表作,但深諳網絡營銷之道。先是賣腐,和同社團的前輩大神組CP,偶爾在微博上發一些PS過的自拍照圈粉,很快將自己塑造成了網配圈的新一代男神。
喜歡配音,從網絡開始,再走進現實,進棚學習。真正對這一行有志向的人,大多數都能夠很快看清網絡只是一種學習的工具,而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
新人進棚,遇見的都是前輩,需要收斂脾氣,端正態度,低聲下氣地求指導。而齊木已經被網絡上擁有的高人氣抬上了云端,如何舍得真的低下頭,用兩只腳走路?
因此,他很快就放棄進棚,重回網絡世界,利用自己已有的人氣,開始策劃一系列的“打假”事件。所謂的專業打假手段,其實漏洞百出,但噱頭足夠唬住一大批什么都不懂的人。
看到齊木再次打假,張鳴飛郁悶極了。他匆匆忙忙把煎蛋撈起來,然后抱著女兒去刷牙洗臉,一切搞定之后才來得及去微博上看具體戰況。
工作室的群里有人在調侃:“班主,你是不是得罪了這個叫齊木的啊?”
張鳴飛認真想了一下。
張鳴飛的性格其實特大老爺們兒,但脾氣磨啊磨的,在大老爺們兒里面算好的了,對著再一無是處的新人也能夸上一句“精神氣兒不錯”。但什么時候得罪了人這事,他一個大老爺們兒還真吃不準。
誰TM會把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記得清清楚楚啊!
想了半天,他沒記起任何事,正打算給周鏡離打電話,又打住了這個念頭。周鏡離的那種性子是不可能得罪人的,他寧愿相信齊木是一只張嘴亂咬的瘋狗。
女兒的牛奶喝完了,周鏡離又給她弄了一杯,然后給代理律師發了條微信。
律師函僅有威懾的作用,張鳴飛和代理律師商量著要不要走法律程序起訴齊木。還沒商量出結果呢,費郁那邊轉發的視頻扭轉了整個局面。
齊木是誰……僅張鳴飛的首頁,就已經只剩下滿屏的“南洲”和“周鏡離”。
如何報復一個喜歡站在燈光下的嘩眾取寵者?不是滅了那盞燈,而是讓更優秀的人站在他的旁邊,讓他現出那張小丑的嘴臉。
郁悶?張鳴飛現在光咧嘴笑都覺得無法表達自己的開心,抱起女兒狂親肉嘟嘟的臉頰。
女兒:“……”人家剛洗完擦了香香的臉……
送女兒去幼兒園之后,剛到工作室的張鳴飛,迎面就被負責官微的米迦攔住了。
米迦的表情極其復雜,開心里透著抓狂,郁悶里又有驚喜。她舉著手機沖張鳴飛說道:“班主,好多人在求鏡離大神的微博,還有求那個電影資源的。我上哪兒找去啊,您快去問大神要!哎喲喂第一次有這么多評論私信,我終于不覺得自己是個僵尸號了……”
張鳴飛順手登錄了一下自己的微博,靠,私信也被求資源的戳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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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鏡離正蹲在家里看萬古寫的神仙同人文,哮天犬終于變成了人,赤.裸著精瘦的身子去勾引楊戩,張鳴飛的電話打過來了。
“南洲?微博?伊朗的片子?”周鏡離有點恍惚。九千九百九十年的時光也只是彈指過,可是變成人的這十年卻仿佛無比漫長,伸伸手指才能勾到眼前來。
周鏡離給萬古投了個地雷,然后對著電話里的張鳴飛說道:“我不想弄微博,太操心了。至于南洲……我也不知道網上的視頻從哪里來的,只是斯人已逝,我不想多提。”
直接掛了電話。
他繼續去看萬古的同人文,哮天犬好不容易把楊戩灌醉了,正在上下其手就要到不可描述呢,突然圓月從烏云里冒了出來,大山深處傳來吳剛那廝的呼喚:“天狗呢?不吃月亮啦?”哮天犬嗷嗚一聲,甩著狗尾巴奔出去了。
周鏡離:“……”
更坑爹的是劇情停在這里,快一個星期沒更新了。
我剛才為什么要投雷……我應該直接亮刀片的……周鏡離默默關了網頁,起身走到窗邊的圓墩前,敲了敲魚缸壁。
萬古晃了晃魚鰭,從水草叢里抬起身子,瞪著一雙外凸的眼睛看著周鏡離。
周鏡離:“我要看哮天犬和二郎神的后續。”
萬古很委屈:“我不想變成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鏡離:“我給你投雷了。”
萬古依舊很委屈:“我不想變成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魚缸里的小丑魚不見了,長發裸體妖孽男冷著一張臉進屋,穿好衣服之后拿著吹風機過來,一邊吹著頭發一邊大聲抱怨:“你為什么要允許費郁那個人類住進來,我要么只能一直變成人,要么只能在書房里曬不到太陽!阿離,我委屈!!!”
周鏡離好整以暇,抱臂在一旁說道:“小郁那孩子,對于我來說,比較特別。”
“孩子?”萬古的長發及腰,一半垂在胸前,他嗤笑一聲,“輿論稱他是小鮮肉,你覺得他是孩子。阿離,他不小了,20歲,人類的路程已經走了五分之一。而且——”
他頓了頓,看出了周鏡離的不以為意,“什么幸運bug,我懷疑他上次的車禍是設計好了的。阿離你太心軟,架不住別人賣萌撒嬌,這小子看準了你的軟肋。”
周鏡離知道,自己對費郁是有點沒底線沒原則,但這不代表他看不清費郁的為人。
他心領了萬古的好意,笑道:“你也撒嬌賣萌一下,看看我會不會心軟不催你更新。”
萬古:“……”
他放下吹風機,走到周鏡離的面前,妖孽一般的臉上勾出一個笑,長發落在周鏡離的肩上。他嘟了嘟嘴,試圖弄出一個萌系的表情,卻半秒就破功,干脆破罐子破摔,勾住周鏡離的脖子,說道:“阿離,你要小心被費郁那小子吃掉。”
門外傳來密碼鎖開啟的聲音,咔噠一聲,費郁走進來,正巧看到萬古要“吃掉”周鏡離的畫面。
費郁:“……”
周鏡離&萬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