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香吻吻
“阿離, 你讓我再想想。”萬古有點不知所措,抱著腦袋縮在沙發(fā)上。此刻他才恍然,自己能夠活著, 是靠著身體里的那點恨。可如果恨不是恨呢?
周鏡離走過去, 抱了抱他, 說道:“萬古, 我對南洲有責(zé)任, 對你也有。”
救下萬古,是在南洲死后不久。那時覺得不過是意外,現(xiàn)在想來, 如果不是想要找尋南洲的蹤跡,也不會遇見萬古了。
當(dāng)時萬古的命魄元丹只剩下一星塵埃, 而他想要活著的愿望是那樣強烈。他求周鏡離相救, 舍棄小龍王的尊身, 一生侍奉。
離開別墅之后,周鏡離直接去了錄音棚。
CV大賽的后續(xù)就是想要進工作室的人比以前多了幾倍, 很多都是學(xué)生。張鳴飛忙不過來,只得拜托周鏡離主持一下配音工作,他和孫賀則負責(zé)處理這些學(xué)生。
孫賀雖然沒有奪冠,但網(wǎng)絡(luò)人氣也增加了不少。W.集團給出的餅又大又漂亮,的確很吸引人, 不知道內(nèi)情的都以為張鳴飛已經(jīng)跟W.集團合作了呢。
得空的時候, 周鏡離問孫賀, 為什么不簽約。孫賀嘿嘿一笑, 有點不好意思:“這不是……舍不得大家么?”
周鏡離摸下巴:“鳴飛可是直的。”
孫賀:“……”
孫賀參加CV大賽, 一開始并不知道入圍十強要簽約。他看了一下合同,條件有點苛刻, 進了W.集團之后就不能再去別的棚了。聽說南洲沒有簽,他就果斷放棄了。鳴飛工作室和W.集團,后者聽起來高大上,可是前者有他認定的伙伴和老師。
離開S市之前,南洲主動加了周鏡離和費郁的微信。三個人拉了個群,費郁每天都把自己的直播地址丟進去。臨近元旦的時候,他在群里發(fā)了個紅包。
紅包價值一千,分成兩個手氣紅包。南洲拆開了一看:10.08
南洲:“……”
費郁發(fā)了一個笑到墻裂的表情,說道:“看來只能你親自過來B市,我當(dāng)面送一份紅包了。”
為了賺生活費,南洲打了幾份工,元旦是最忙的時候,他一時有些躊躇。周鏡離一向只看著他們倆聊天,這時說道:“怕丟工作的話,我找人幫你代班。元旦過來玩吧,來鳴飛這里,大家一起。”
南洲出行不方便,周鏡離倒是愿意主動去S市。只是費郁元旦當(dāng)天的活動在B市,活動結(jié)束之后只要幾十分鐘就能到家。南洲不認識姜昕和貝貝,但張鳴飛和孫賀都是熟悉的。
元旦當(dāng)天,南洲坐飛機到了B市。
他到了B市之后才給周鏡離打了個電話,說道:“小郁仔給了路費,就不麻煩你過來接了,我直接打車過去。”
彼時周鏡離正在工作室里晃悠,孫賀拿著劇本找米迦要零食填肚子,路過的時候頓住腳步,眼巴巴地看著周鏡離:“南洲?我能去接他么?”
周鏡離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孫賀拿了面包薯片可樂,噔噔噔出門了。
知道南洲要過來,周鏡離已經(jīng)提前跟張鳴飛打了招呼,邀請他們一家做客。姜昕無事,買了食材,已經(jīng)帶著貝貝提前過去了。
孫賀帶著南洲返回的時候,工作室下班,周鏡離坐張鳴飛的車回到公寓。姜昕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食材,另外就是兩個中型的火鍋,骨湯和麻辣,并列放在桌子上。
費郁那邊的活動要到十一點多。八點的時候,他在后臺化妝,順便開了直播。他往微信群里丟了地址,周鏡離順手點開了,入眼便是費郁眼睛彎彎的笑臉。原先染成奶奶灰的頭發(fā),已經(jīng)又染黑了,發(fā)型意外的中規(guī)中矩,連穿在身上的黑色西裝都有點過分正式。這樣正式平庸的裝束,周鏡離從來都沒有在費郁的身上見過,此刻在直播里乍然見到,竟然覺得挺稀罕的,有一種稀罕的帥氣。
除了費郁,人都到齊了。姜昕一直盯著南洲看,覺得好奇。起先貝貝一直縮在周鏡離的懷里,見張鳴飛和孫賀一直跟南洲說話,她眨著眼睛看了半天,然后默默站起來,投入了南洲的懷里。
姜昕忍不住笑了:“這孩子,顏控晚期沒救了!”
張鳴飛和孫賀問的都是配音上的事。張鳴飛很好奇,南洲小小年紀,又沒有環(huán)境渲染,竟然舞臺表現(xiàn)力如此過硬。
南洲輕輕看了周鏡離一眼,笑得云淡風(fēng)輕:“我是周老師的迷弟,從小就模仿他。”
周鏡離:“……”
誰信誰小狗。
孫賀更驚訝了:“模仿但是超越了模仿的套路,你還是特別厲害啊!”
九點多的時候,貝貝餓得嗯哼,姜昕要拿零食給她先墊著,周鏡離說道:“我們先吃吧,小郁回來得晚,我再給他弄宵夜就是了。”
結(jié)果將近深夜十二點,人都散了,費郁已經(jīng)沒有回來。
費郁有龍珠,周鏡離倒不怕他出事,但一直沒有消息,多半是被什么纏住了。周鏡離挺納悶的,他已經(jīng)公開了費郁的身份,神和妖不僅不會對費郁下手,更可能上趕著奉承,再者B市不會有魔,誰還能纏著費郁?
南洲沒走,洗完澡出來,見客廳廚房已經(jīng)被收拾得干干凈凈,而周鏡離默不作聲地站在陽臺上。他走過去,有點擔(dān)心:“小郁仔沒給你打電話嗎?”
“沒。”周鏡離挺無奈的,“給他的助理打了電話,說十點多活動結(jié)束之后,費郁就自己開車回來了。”
他讓妖怪去查費郁的車開去了哪兒,這會兒還沒有結(jié)果,又說道:“南洲,明天孫賀過來接你去工作室。你就別等了,先睡吧。”
等南洲睡下了,周鏡離輕著腳步出門。去找費郁的妖怪也沒有回來,周鏡離估摸著對方的身份不低。只是竟然有人跟上神作對,是膽子太肥了還是大過年的酒喝多了?
大街上幾乎不見人影,寒風(fēng)凜冽。周鏡離也不覺得冷,慢慢的空氣里多了一些閃著熒光的飛蟲,三五成群地趕到周鏡離的面前,聲音如同絮語。
在飛蟲的指引下,周鏡離很快到了一個地方。
他一路走來都是寂靜的,商務(wù)大廈全都熄了燈,只有這里的大樓頂層,燈火輝煌,透著一種靡靡又唐唐的熱鬧。
大樓旁側(cè)的停車處,周鏡離認出了費郁的車。
他進了大樓,一路乘電梯往上,停住的時候,電梯外站著一個神情肅然的警衛(wèi)。警衛(wèi)看了周鏡離一眼,問:“您好先生,請出示您的會員證明。”
“……”周鏡離:“我是過來找人的。”
警衛(wèi)不為所動:“您可以給對方打電話。”
換做往常,周鏡離是有耐心迂回一下的,只是今天不知費郁的情況如何。他正要直接動手,一側(cè)的樓梯口突然傳來“篤篤”的腳步聲,那人的身影尚未出現(xiàn),媚而清麗的聲音先傳過來了。
“找我的。”
先出現(xiàn)的是一只穿著紅色高跟的腳,白得像瓷,接著閃過一片紅影,香吻吻托著一杯色澤醇濃的酒,似笑非笑地看著周鏡離,說道:“好久不見,小魚兒。”
周鏡離莫名松了一口氣,他不用擔(dān)心費郁出事了。
香吻吻說道:“你走錯電梯了,直達頂樓的那個,給你留著的。”
她這么說,旁邊的警衛(wèi)便沒有了任何動作,又默默挺直了背,只當(dāng)自己是背景板。
樓道里每一層臺階上都鋪了毯子,兩個人往頂樓走去,周鏡離有點無奈:“你對小郁動手做什么,他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普,通,人,類——”香吻吻一字一頓,哼了一聲,“普通人類輪得到你這么上心,還讓耳郭狐通知了所有的神和妖,今后視此人如你。”
臺階已經(jīng)走完,再走兩步便是燈紅酒綠的世界。以香吻吻的手段,把費郁弄過來可不是喝杯酒那么簡單。周鏡離頓住腳步,看著這位認識幾千載的舊友,嘆道:“吻吻,何必呢,人類經(jīng)不起試探的。”
周鏡離不動,香吻吻便斜倚著一側(cè)的扶手,艷麗的臉上露出似嗔非嗔的神色:“小魚兒,這么久不見,你不敘舊也就算了,還只眼巴巴地護著個人類,白認識你了。”
周鏡離無奈看她:“你眼巴巴從香港過來,就是為了跟我絕交?”
香吻吻晃了晃杯子里的酒,哼道:“我一直等著你諦聽天道的好消息——不過只需十年。可是這都十二年過去了,你弄丟了自己的命魄元丹,還跟人類在一起了。說你不求上進,我沒那個資格——論勤勉,無人及你。小魚兒——”
她走過去,像八千年前初識那樣,伸手搭在周鏡離的肩上,然后抱住,說道:“歷經(jīng)千萬載時光,原本我想著你此生會心儀怎樣的人,你眼中卻只有蒼生,只有生死。乾坤既定,魔道寂滅,你最后……竟然選擇了一個凡人。小魚兒,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是費郁?
“他的命不及你,壽也不及你。有那么幾年光鮮亮麗,受人追捧,但最后不過也為俗事所囿,凡人永遠只有凡人。小魚兒,為什么?”
原先聽說周鏡離和費郁在一起,她有些好奇,卻也沒有想過要插手。直至CV大賽在網(wǎng)上鬧出了一些水花,她看著費郁的所作所為,不過也是個普通人,為什么偏偏小魚兒要跟這樣的人在一起。
周鏡離看著她,說道:“吻吻,費郁不是圣人。我也從來沒有希望過我自己,抑或任何人是圣人。”
香吻吻睜著眼睛,不說話了。
周鏡離說道:“吻吻,你也曾受人獻祭,知道那些對我們畢恭畢敬的妖靈們,在達到目的之后便永遠消失了。反而是小郁,這個孩子在離開之后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他是應(yīng)諾的神,卻從未相信過人的許諾。這個孩子讓他想起來便覺得心里一片柔軟,不過是他走的時候說了自己要走,回來了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咫尺之外的熱鬧穿耳而來,香吻吻定定看著周鏡離,默默抿了一下唇,說道:“我知道了,小魚兒。”
周鏡離轉(zhuǎn)身往那熱鬧里去。
香吻吻的聲音追上來:“小魚兒,你相信費郁能夠經(jīng)得起我的試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