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禮四年元月十五·宜祈福。

正月十五鬧花燈, 外面熱熱鬧鬧的燈會吸引不了華安任何的興趣，眼前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要緊的，燈會等來年再去玩也是一樣的。

元宵節的安排她一手交給了沉碧去辦, 永安王李道彥帶著夕佳和璇波去了江南, 老夫人說年紀大了, 不參與這些事物了, 偌大的宅邸有些空蕩蕩的。

府邸門口掛了兩只紅燈籠, 院里各處是早就備好的花燈，都是些吉利圖案，看上去分外喜慶。

“老夫人是這般吩咐的？”華安有些懶散的問道。

沉碧恭敬的站在一旁, 溫聲回應，“是的, 說是年紀大了, 身子乏便不過這節了。”

永安王府軍人出身, 向來不遵守那些繁文縟節，老婦人又這些吩咐華安也不是沒有想過, 這也是華安當初為何同意嫁給李道彥的原因之一。

“晚上給夫人多送上幾道菜，要仔細挑好了，沉碧你親自負責這事。”她邊摸著貓兒邊吩咐著，“再讓飛鳥去趟陸家遞個請帖，將陸杳帶過來, 說是本宮想她了, 約她過來聚聚。”

“是。”

華安拍了拍貓兒的后背示意它下去, “今年這節, 過的可真是冷清。”

宮里過節向來都是熱鬧非凡。

沉碧絞了帕子替華安凈了凈手, “等殿下肚子里小主子出來就熱鬧了。”

有個孩子總歸是不一樣的了。

華安嬌媚的笑了笑，“說的也是, 哥哥要是也有個孩子就好了，他會是個好父親的。”

話音剛落，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的搖搖頭，“沒有孩子也好，只要哥哥能夠好好的，就行了。”

正月還未出，外面正是冷的時候，寒風一激能凍到骨頭里去，陸杳來的時候身上就帶著這一股寒氣。

她身上衣服倒是厚實，可頭上的首飾就有些單薄了，想必這身是陸家給各位小姐都分發的衣服，暖和卻少了幾分靚意。

“快來。”華安給陸杳遞上一杯熱湯，聲音親切美好，“路上冷吧，喝下去暖暖身體。”

陸杳甜甜一笑，那過于嫵媚妖嬈的臉上顯露出幾分清純模樣，“杳娘不冷。”

“能看到殿下，才是最重要的，看到殿下的這一刻，就什么都不冷了。”

華安面對陸杳的直白，有些呆愣，隨后肆意的大笑起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我果然沒看錯你。”

纖細的手指撫上陸杳的臉龐，親昵的摸了摸，“你果然是哥哥的克星。”

只有她知道那個冷情冷心的哥哥，在面對火熱而又充滿善意的時候，會是多么的手足無措。

正如當年在冷宮時一樣。

回憶被一聲喵叫打斷，她摸了摸手底下的小貓，這是她新撿的，不知道怎么跑到這永安王府來了，來的時候一身灰，念它還小，僅用濕布擦了。

陸杳也上去摸了摸，掌心感受到這柔軟的皮毛，讓她有種溫暖的感覺，“好暖和啊。”

“小動物的體溫都偏高一點。”華安笑著說道，“你要想養，就帶走吧。”

陸杳眼睛一下睜大了，她看了看小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艱難的下了決心，“不啦，我養不活它的。”

陸家不會允許她有任何愉悅的感覺的，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華安也是了然的，自然就沒在繼續這個問題，只是示意沉碧把貓抱了下去。

“年后選秀你就要進宮了，害怕么？”

害怕嗎？

自然是怕的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要面對那個全天下的主宰，她自然是怕的。

可……看著眼前這個人的笑容，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杳娘給您跳支舞吧。”她笑著說道，清純而又嫵媚，“我一直和璇波學的鼓舞。”

這支舞華安看過，她領回來璇波沒多久，就看過，只是那時候還不算冷，現在已經正月了，可不能在外面跳了。

“飛鳥，你帶著人就在大廳里布置下，四旁都點了爐子，別冷著。”

這些人都對華安經常會想到什么就作什么的性子十分了解，飛鳥點頭應是，痛快的出去了，鼓都是現成的，收拾好不費多少勁。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華安睨了她一眼，貓兒一樣眼睛透出幾分笑意。

“殿下明明知道的。”陸杳微紅著臉說道，“璇波說過，舞蹈能夠告訴人們一切，我也想用舞蹈告訴殿下。”

舞蹈確實能夠傳遞感情，只是鼎鐺玉石之家的女兒們不會這么做罷了，覺得和外面的瘦馬沒有什么區別，自降身份。

華安沒有透出出來這一點，她覺得這沒什么不好的，陸杳本身就是一個不可猜測的因素。

生著一副過于妖嬈的臉，卻如同孩子般天真明媚，這真的是哥哥的克星。

而華安也同樣相信，陸杳不會辜負她的期望。

鼓很快就準備好了，華安沒有讓陸杳穿上璇波那個時候穿的舞衣，只是讓她穿了件稍微輕薄些的衣服。

永安王府都是她自己的人，可華安也沒有忘記了，這府里還是有個釘子的，陸杳穿成那樣，萬一傳出去就麻煩了。

鼓點很快就響起來了，和上次不同，今天只有咚咚的鼓聲，輕靈而又明快，似乎映照著主人的心情。

陸杳的臉實在是很好看，那種清純中帶著魅惑的感覺，實在是勾人心魂，側身飛揚，手腕上纏了一圈絹花，火紅的花朵迎著她的臉更顯嬌媚。

鼓沒有上次的大，陸杳也沒有璇波跳的磅礴大氣，手腕緩慢的撫過臉頰，眼里煙波流轉，盡是深情。

幾乎是一瞬間，薛綰綰就明白了陸杳的心思。

縱使我千嬌百媚，也只獨愛你這一份。

心口似乎有涓涓細流涌出來，華安朝陸杳舉了舉手里的杯子，用只能一人聽到的聲音喃喃開口，“謝謝你。”

在她們這個位置，每一句話，每一次交往，都是帶著目的的。

正如她一開始和陸杳說的那樣，她只是看中了陸杳的身份，陸杳的容貌，陸杳的性子。

只是這個女孩子像是感受不到這一切般，直白而又美好。

鼓聲停下。

陸杳微微喘著氣，從鼓上一躍而下，徑直走到華安面前。

“殿下讓我知道這個世界有多么寬廣，讓我明白我也有用武之地。”她甜蜜的笑了笑，“所以殿下想讓我做的事情，我都會做的。”

未受過教育，也未了解黑暗。

她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么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明明那似乎并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華安沒有說話，只是拿手蹭了蹭陸杳的頭發，元宵的燈火之下，更顯溫和。

“你會成功的。”

她同樣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她不會讓陸杳走入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