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禮四年二月十六·忌結盟。
牅外寒風凜冽, 小白安安穩穩的趴在華安的膝蓋上,偶爾甩下尾巴,十分愜意。華安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它, 心里不住的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李道彥……
心里最后暗嘆了一句他的名字后, 薛婠婠終于不再放任自己這么萎靡下去。
鳳歌她們幾個平常都在隔壁的小屋侯著, 華安沒有事情的時候是不會叫她們的。即使是丫鬟, 華安也不希望她們的世界里只有她一個人。
都是好光景的女兒家, 時間是最寶貴的。
她在心里感嘆了下,對著門外略大聲的喚了一句。“飛鳥。”
門吱呀一聲,飛鳥穿著一身水綠色襖子進來, 手里穩穩的端著個托盤,上面擺放著四碟不同的點心, 小巧玲瓏的模樣看上去分外喜人。
“殿下。”, 飛鳥脆生生的應了一句, “正好這些小點心剛出爐,殿下快嘗嘗。”
華安嬌笑著拿了一塊直接喂進去飛鳥的嘴里, 開心道,“飛鳥這是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喂胖呢。”
飛鳥也沒有說什么主仆有別的話,安心吃下這口點心才道,“殿下哪里的話,奴婢只是怕殿下餓著。”
她的目光落在華安的肚子上, 神情也溫柔了許多, “畢竟殿下如今氏雙身子的人呢。”
子嗣……
是的, 她現在不僅僅是公主, 也是母親了。
正當她想要開口, 就看沉碧推開門,行了一禮。
“稟告殿下, 亥來了。”
“亥?”華安重復了一句后看了沉碧一眼,亥是笙歌哥哥的人,可此番前來是為了什么?
華安想起來不久前笙歌哥哥對她說得話,心里更是迷茫。
――你以后會欺瞞你最愛的人嗎?
――會。
――那華安也應該這樣嗎?
――無論殿下想還是不想,奴才都是支持您的。
沉碧低著頭,聲音確實極其沉穩的,她穿的和飛鳥一樣,都是水綠色的襖子,只是領口上用暗紋修了兩只碧竹。
雖然丫鬟們的衣服都有固定的規制,可畢竟都是愛美的年紀,上面多少都有些改動,薛綰綰自然也理解,從來不會管著這些。
見華安不出聲,沉碧抬眼看向自己家公主:“殿下要見他嗎?”
華安點點頭,隨手拈了一口紅色碟子里的點心,那是盤棗泥糕,飛鳥已經切好了四四方方的模樣,很容易下口。
最近她的胃口不是特別好,只吃得下這些小點心,飛鳥也是花了心思在上面。
“你出去的時候讓姽婳進來。”她頓了頓又道,“另外把鳳歌安排好,別讓她惹上什么麻煩,那孩子不應該被牽扯進來。”
沉碧點了點頭應了句,“奴婢明白。”
她先去了小屋找了個去庫房找東西的活特意指使給鳳歌,待鳳歌走后才跟姽婳簡要解釋了一番。
姽婳一如既往的沒有說什么話,只是冷淡的點了點頭就去了隔壁大廳,看姽婳離開沉碧后她也轉身往外面走去,將亥帶了過來。
“奴才見過殿下。”,亥利落的行禮,雙眸深邃,宛如深淵。
華安擺了擺手,頭上的金絲紅玉步搖散發著冰冷的光芒,朱唇輕啟,“你來找本宮,是有何事。”
亥低著頭,眼角的配刀垂在地上,他的聲音有些嘶啞,看上去似乎是不常開口的樣子,“回殿下的話,是顧笙卿顧大人想要見您一面。”
華安瞇了瞇眼,她看著亥不發一詞,說實話她是有些震驚的,因為笙卿哥哥從來不會主動找她。
尊卑有序也好,男女有別也好,顧笙卿這個人從來不會單獨出現在華安的面前。
“那么苼卿哥哥是想讓我去哪里見他呢,回宮里嗎?那可是有些遠呢。”,華安有些冷淡的開口,現在的她是有些懷疑亥的話的。
亥像沒有感受到華安的冷淡一樣,他跪在地上繼續說道,“不,就在這個屋子里。”
……
沉碧不解的看了一眼姽婳,這是……什么意思?既然苼卿哥哥想要自己過來,又何必派亥過來一躺
姽婳小幅度的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理解,她對顧笙卿顧大人不是特別了解,畢竟她早早的就來到了殿下身邊。
聽亥這么說華安也就安心了,就在永安王府,且還是這個大廳,她不認為自己會有什么風險。
能夠見到苼卿哥哥也不錯吧,很久沒有見他了,有點想念呢。
“時間呢?”華安嬌笑著,眉眼彎的看著亥,“具體一點的地點呢?我該在哪里等他?”
“顧大人說看殿下的時間安排。”亥恭敬的說道。
聽到這里華安就明白了,亥本身就是拜訪的帖子,她笑了笑,笙卿哥哥永遠不會在她面前逾越,在他能夠做到的范圍內,他永遠會做的更好。
“那就半個時辰后吧。”,華安定了下來時間,“你回去需要時間。苼卿哥哥從宮里過來,也需要些時間吧。”
“諾,奴才這就去稟告。”
“等等。”華安遞給他一杯水,“喝口水走吧。”
聲音這般啞,喝口水潤潤大概能好些點。
“謝……殿下。”
亥垂著眼起來行禮,走上前接過杯子,手端的很穩,可喝的極慢。
溫熱的水劃過喉嚨,亥小心翼翼的端著,像是品味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
一個時辰過的很快,華安特意準備了些好茶和點心來招待顧笙卿。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沉碧上前開了門,只見顧笙卿一襲白衣,上面用了銀線修出竹葉的暗紋,更凸現了他挺拔的味道。
“殿下。”
利落的上前行禮。
“苼卿哥哥。”,華安歡快的說道,急忙上前撫他起來,“最近可安好?”
她沒有問發生了什么事,也沒有說到底怎么了,她只想她在意的人平安。
“尚可。”,顧笙卿恭敬的開口,妖嬈陰柔的聲線里也有著可見的喜悅。
那就好。
華安這么對自己說道,這樣就夠了。
她將顧笙卿拉到桌邊,遞給他一杯梅花茶,這是今年新做的,煮茶的水是姽婳取的樹尖上那一點雪花,烹起來清香四溢。
“苼卿哥哥還是不坐下么?”,華安抬頭看著他,自幼華安就不僅僅一次要求顧笙卿坐在她旁邊,可每一次他都說些尊卑有別從未應過。
“尊卑有別。”,顧笙卿淡淡的開口,他微微垂下來,接過那被茶水,清冷的味道竄在口里,帶著些甜蜜的味道。
這里加了糖。
顧笙卿不動聲色的嘆了一句,皇家的人洞察人心的能力還真是可怕,他不過在華安幼時多吃了一口東西,他偏愛甜食的事就被她記到了現在。
“苼卿哥哥來找華安是有什么事嗎?”,她嬌笑著陪他一起站著,眉眼彎彎,里面有著獨屬于小孩子的天真。
顧笙卿是哥哥啊,在哥哥面前有什么不能說的呢?
顧笙卿垂著眼,目光落在手里握著的茶杯上,聲音如舊,只是有些暗啞,“奴才此番前來是想問問,三月就要選秀了,殿下可要安排人進去。”
華安一愣,她呆呆的看著顧笙卿許久,貓兒一樣的眼里不自覺的有些泛紅,為了不讓顧笙卿看出來,她轉頭又替他倒上一杯茶。
“自然是有的,是陸家的小姐陸杳。”華安握著茶壺,輕輕的開口,“她很適合哥哥。”
陸杳明媚而又率直,恰好應付哥哥那樣的性子。
“奴才知道了。”,顧笙卿應了一句,“那是否要提前進宮。”
話音剛落,華安就抓住了他的手,對方的手很涼,上面布滿了厚繭,刺的她有些疼。
“殿下?”
顧笙卿下意識的想要抽出來,可又怕弄疼的華安,他的手他再清楚不過了。
“這不何體統。”
“苼卿哥哥。”華安低著頭看著顧笙卿的手,“我是希望杳娘能夠提前進去,不用和那些貴女們糾纏,可苼卿哥哥是為了什么呢?”
“苼卿哥哥這么不信任哥哥嗎?”
薛景耀登基后從未擴張過后宮,更沒有子嗣。
顧笙卿的聲音還是那般,沒有任何不妥,他看著華安的發頂,眼里露出一點疲倦。
“奴才忠于陛下。”他輕輕的開口,像是說服華安,又像是說服自己,“可國不可無后。”
這話說到這個份上,薛綰綰再說些什么就不成體統了,她紅著眼睛一言不發的看著顧笙卿。
“笙卿哥哥……”她叫了一句,隨后想到這個男人應該是不希望得到同情的。
“你要好好保重。”,她只是說了一句,神情復雜,眼里閃爍著痛苦。
顧笙卿喝下去了那杯茶,他看著這個真心把自己當哥哥的小公主,難得露出些許欣慰的神色。
“臣……知曉了。”
只是可惜,只怕他要讓妹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