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禮四年二月二十五·宜會友。
李道彥雖然來了信, 可從江南到京都畢竟也是有些日子的,想要回來也確確實實需要一段時間。
華安安頓好府裡的事情後,便給了露白一筆錢放他離開, 這樣複雜的事情, 她還是遠離些比較好。
只是露白臨走前那個複雜的眼神讓華安有些在意, 她抿了口水, 心裡有些疑惑。
之前她沒有注意, 而那個眼神點亮了她某種思緒,薛家的人天生就對政治極其靈敏,即使薛綰綰有意不讓人發現, 可骨子裡的東西不是能壓抑的住的。
被圈禁的三皇兄真的能有這種能力麼?或者說他得身體還能夠支撐他的抱負了嘛?
薛婠婠對此她沉思著,她看向沉碧, 開口詢問道, “你說一個病重的人, 還有力氣做別的事情了嗎?”
沉碧想了想,“看這件事事情的重要程度吧。”
華安想不明白, 她看著大門長長嘆了口氣,“我想母妃了。”
對於一個被廢的皇子,薛綰綰想不明白,這件事對他來說到底重不重要,可是血脈裡流傳的那一絲敏感, 讓她清楚的知道, 這件事有隱情。
“去見見母妃吧。”, 她對著沉碧吩咐著。
“是。”沉碧也沒有多說些什麼, 她恭順的退了出去。
殿下懷孕後胃口一向不好, 王爺又是幾度音信全無,公主一直休息的不怎麼樣, 這兩天就回宮裡住吧,那裡再壓抑,有著太妃娘娘和皇帝陛下在,也就是家了。
公主回宮見自己的母妃是要有一套程序的,要先遞了牌子,裡面允許了才行,當初薛景耀擔心自己妹妹受李道彥欺負,又一時半會回不去宮裡,就把自己的牌子給了華安。
華安少數的幾次進宮,雖然也走了程序,可因這牌子在,幾乎沒等,就直接進去了。
她和上次一樣,將車停在了門口,帶著沉碧她們幾個一點點步行到了宓太妃那。
“鳳歌還是第一次進宮吧。”,華安低低的笑著,她擡頭望著這一片亭臺樓閣,心裡一陣感嘆,“這裡好看嗎?”
鳳歌面對華安的詢問有些楞,在永安王府裡時尚不覺得,可一進了宮門,沉碧她們三個身上的氣質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只是哪裡不一樣,她說不好。
“回殿下的話,好……好看。”,她有些緊張的開口。
華安看出來鳳歌的不安,她笑了笑,神情卻冷冰冰的,“可這裡永遠都不會有聲音。”
薛婠婠轉頭看著鳳歌,擡頭捂住對方的眼睛,“聽,這裡除了風聲,什麼聲音都沒有。”
鳳歌努力辨別著,失去了視力,所以聽覺變得更爲敏感些,眼睛上傳來殿下的溫度,柔嫩的掌心刺的她心裡癢癢的。
“奴婢……奴婢確實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她當然聽不到,在這座牢籠裡,哪裡會有人敢多說出一句話呢?每個人都像是人偶一樣,冷冰冰的。
“那鳳歌喜歡這裡嗎?”
鳳歌沉默了一會,隨即搖了搖頭,她的聲音仍然有些怯懦,可那雙眼睛,已經堅定了很多,“奴婢不喜歡這裡。”
偌大的地方卻沒有任何聲響,太冷清,也太恐怖了,儘管她還沒有認知到沒有聲音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憑藉著本能,她察覺出來殿下並不想讓她留在這裡。
殿下也不喜歡沒有聲音的地方呢!
主僕一行人慢慢走著,皇宮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等華安等人到宓太妃宮殿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半個時辰前就聽你進宮了,怎麼纔到母妃這裡?”,宓太妃佯裝生氣的開口。
歲月沒有給這個女人太多的痕跡,眉眼處的皺紋,不僅沒有損失她的美麗,反而增添了她溫柔知性的色彩。
“婠婠聽說孕後應該多走動些,這才走著過來的,因此誤了些時辰。”
華安嬌笑著開口,她拉著母妃的袖子,撒嬌道,“母妃,最近嚇死婠婠了。”
她一五一十的將最近發生的事情說給母妃聽,一直提著的心此終於安定了下來。
有母妃呢,她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辛苦你了。”
宓太妃心疼的摸了摸華安的臉,孕後大多數婦人都會豐腴些,可華安這張臉比婚前還有瘦了些。
“我的婠婠,已經做的很出色了。”,她一邊安撫著自己的女兒,一邊溫柔的開口。
薛婠婠趴在母親的懷裡,眼睛瞬間紅了起來,她沒有哭,也不是害怕,只是有些擔憂。
她知道她嫁給李道彥是爲了安撫李家,也是爲了啓用李家,可是誰說政治婚姻就不能有真情存在了呢?
她真的很擔心自己的駙馬啊。
“好啦,好啦。”,密太妃溫柔的開口,“駙馬回安全回來的,你這樣大喜大悲對自己的身體也不好。”
宓太妃將目光落在華安的肚子上。“我們婠婠,也是玩做母親的人了。”
華安平復了一下心情,她不敢意思的笑笑,眼角的紅色還沒有褪去,整個人顯得嬌俏而又惹人憐愛。
她看著母妃,一個念頭猛然竄進自己的腦海裡,母妃對這些事,絲毫沒有意外之色,她心疼自己,卻不擔憂?
華安又想起露白臨走前嘛複雜得神色,有些事情她似乎突然就明瞭了起來。
她怎麼忘記,母妃改插了個釘子在她府上呢。
“露白是母親的認對嗎?”她垂著眼開口,“就是那天派過來想要圍困我得那個男人。”
宓太妃有些驚訝,華安對這種事情的敏感度,一向出奇了好,可她沒想到華安能這般了當的說出口。
“是我的人。”她沒有否認,“婠婠生氣了?”
“沒有。”華安低落的開口,“所以那條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有事情的,對嗎?”
宓太妃安撫的拍了拍華安的後背,屋子的香氣竄進她的肺腑裡,讓人有些倦怠。
“當然。”她淡淡吧開口,“你是我的孩子,我怎會讓你有什麼意外。”
華安看著母妃的臉,那上面認真的神色是不會有假的。
“那錦太妃的事呢?”
說到這裡,宓太妃就有些頭疼,自家女兒在這方面似乎太聰敏了一些,就那麼一句提示詞,就能被她抓到。
“我確實是需要你去找錦妃這個行爲,但是你能夠行動這麼快,是母妃沒有想到的。”
她認真的開口,從華安小的時候她就沒有騙過,現在就更不會了,“其中有很多緣由,可我並不想讓你知道。”
“母妃。”華安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利用了華安。”
薛婠婠很冷靜,在明白了始末以後,她並沒有覺得生氣,而且有種果然如此感覺。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下次有事應該告訴我一聲的。”,她認真的開口,“我知道母妃不告訴我,是想讓我知道的越少越好,可我們是家人啊。”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明白。
宓太妃苦笑著,“沒有下次了。”
她拉起自己女兒的手,手指纖細,掌心柔嫩,可嘛已經不是小孩子的手,而是大人的手了。
那些事情,已經隨著錦妃的瘋癲畫上休止符了,她要做的就是讓它們埋的更深些。
“那三皇兄呢?”,她繼續問道,“三皇兄在裡面是什麼角色?”
宓太妃沉默了,她握著華安的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三皇兄是個好孩子。”她乾巴巴的開口,“你現在在宮外,也多照顧他下吧。”
“旁的……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聽母妃這麼斷斷續續的解釋,華安就明白了,今天這事她是問不出來什麼了。
母妃不會欺騙她,可母妃不想告訴她什麼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告訴她。
“華安知道了。”她垂下眼淡淡的開口。
公主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她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