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宮長大,在波云詭譎的朝堂上爭斗。二十多年來,他立于巔峰,只有與皇弟相處的兩年,算是真正有人陪伴。
從前,云沉雅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何不好。可是現在,他突然徹底擁有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舒棠。有點呆,很老實,可她愿意始終如一地相信他,義無反顧地陪著他。
她看向一邊,咽了口唾沫,“云官人,什么時辰了?”
云沉雅看了一下窗外。天色溫潤,半明朗半陰沉。
這還是除生病之外,云尾巴狼頭一回睡過時辰。他撐著額頭,自嘲的笑了一聲。
“我也不知。”言罷,云沉雅從旁撈起外衫,披衣而起。推開窗戶,才發現一場秋雨初歇。
“當是午過了。”云沉雅道。他回過頭,笑起來:“難怪古人云紅顏禍水,我若在繼位后娶了你,怕是有一年半載都去不了早朝。”
舒棠撐起身子,看著他的笑,不禁晃了一下神,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已是此人的媳婦兒了。
結緣十四載,爾后又盼了三年,等了三年,沒想到真的會有這么一天。
舒棠垂下眸,也低低地笑了一下。從旁拿起衣裳穿了,她道:“我、我給云官人打水洗漱。”
然而還沒能挪一下,只覺下半身發軟無力,竟似動彈不得。
舒棠一愣,云沉雅也一愣。
頃刻間,云尾巴狼又笑起來,說:“我去吧,你等著。”語罷,他將外衫系好,便往門口走去。
才走兩步,云沉雅忽地頓住。猶疑須臾,他又倒了回來。拾起一把木梳遞給舒棠,云沉雅摸了摸鼻子,垂著眸道:“那個,小棠,你先把頭發梳起來。”
“啊?”
云沉雅咳了一下:“你今日,得把頭發都梳起來。”
舒家小棠仍是不明所以。
云尾巴狼的臉頰微微發紅。
“我是說,雖然你爹,嗯,現在也是我爹。雖然他說的有理,在宇文朔來之前,我們的親事不宜張揚。可你畢竟嫁了我。現如今,也是我的人了,所以,你得將頭發都挽起來,這樣,才說明……”云沉雅又咳了一下,“你是我的。”
舒棠眨了眨眼,仿佛不明白云尾巴狼何以執著于一個發髻。她“哦”了一聲,將木梳子接過,拾起落在枕邊的發簪,挽起發來。
云沉雅在一旁看著,雙眼不自覺便彎起,欣喜異常。
也難怪他會這么開心。城府太深的人,戒心也重。自古帝王皆孤寡,更何況是高處不勝寒的英景軒呢。
于是二十多年來,這卻是頭一遭,云沉雅完完整整地擁有了一個人。
他突然覺得,以后的日子,一定是不一樣了,因為無論發生什么,都有這么一個人,像只小尾巴一般跟在自己的身后。她能讓他很安心。
心里頭一忽兒感慨,一忽兒興奮。百轉千回的云尾巴狼,忽然想通了一個道理。
其實這一輩子,能栽在這只老實兔子手上也不錯。所以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這只兔子,要比從前,對她更好。
說來奇怪,舒棠搬入云府,仿佛就該是一樁順理成章的事兒。以至于此后幾日,舒兔子與尾巴狼同進同出,一起回了門,云府的旁人瞧了,都半點不覺驚奇。
倒是回門那日,棠花巷子的人見舒家小棠終于嫁了出去,且還嫁了個神仙哥哥,紛紛過來圍觀。恭賀有之,歆羨有之。
九月天更涼,秋海棠打了花苞。因景楓要去蕓河通京一帶,唯恐天寒路遠,他這幾日匆匆將南俊的事料理完畢,收拾了行囊,也打算離開了。
只是臨行前,尚有一事十分掛心。
這一日,云沉雅與舒家小棠去望歸樓結銀子去了。景楓自宮中回來,想起小世子杜修所言,不禁心憂。
正巧白貴從前院回來,撞著景楓,老遠便招呼道:“二公子,前陣子大公子吩咐給您備得長襖,老奴放在行囊里頭了,大瑛入秋后天更寒些,比不得南俊……”
話未說完,白貴瞧見景楓眉頭緊鎖,頓了一頓,“二公子,您這是怎么了?”
景楓左思右想,終是拿定主意。
他沉了口氣,道:“白大人,小棠姑娘的身份,你可知是如何查出來的?”
白貴愣住。“小棠姑娘的身份,大公子早已提過,二公子您問這話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