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小萱跑進主樓前的半個小時,王大爺正和鄧警官在值班室里抿著小酒。
“今年的秋天還真是比以往冷啊,”鄧警官夾起一塊牛‘肉’,放到嘴里大嚼起來,發出嘖嘖的聲音,“王哥,你每天在這小酒喝著,日子過得還真舒坦。要不是這件案子,我還真不知道呢,嘿嘿。”
王大爺拿起酒杯滋地一小口,閉起眼睛,滿臉的皺紋緊緊地縮在了一起。他咕嘟一聲把酒咽下肚子,睜開眼睛,張開嘴“啊——”地呼出一口長長的氣,滿臉愜意的表情。
“老頭我沒什么別的愛好,就好這一口酒,”他撿起一粒‘花’生米塞進嘴里,慢悠悠地說,“老伴早就不在了,兒子也出了國、成了家,我也沒什么好牽掛的了。”
“是是是,王哥,你家兒子那是沒讓你‘操’什么心。你看我家那小鬼頭吧,唉,今年就大學畢業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呢。”鄧警官說到這,神‘色’黯淡下來,低頭喝了口悶酒。
大概是因為今天有人陪著,王大爺似乎興致很高。他得意地再喝一口酒,抓了抓通紅的脖子說道:“可不是嘛,現在的學生吶,就知道吃吃喝喝,玩游戲看電影,完全不把學習當回事。這在以前啊,能上個大學那都是祖墳冒青煙的事了,那時候的學生學習熱情那叫一個高啊。我還記得有那么一個小姑娘,每天從早到晚地在這學習,看得我都心疼,就是后來……唉,實在是可惜了。”
說到這,他眼睛里閃過一絲痛惜。鄧警官把這一切看在了眼里,急忙敬了王大爺一杯酒,假裝不經意地問道:“王哥,你說的那個小姑娘……”
王大爺看了鄧警官一眼,又是一口酒下肚。酒‘精’的作用下,他漸漸覺得大腦開始麻木,過往的記憶如一條潺潺流過的小溪,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子再次浮現在他眼前,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手里捧著一束不知從哪摘來的野‘花’:“王叔,這‘花’送給你了,好看嗎?”
他漸漸地感到雙眼模糊了起來,‘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具沾滿血污的、冰冷的尸體。可憐的孩子!
一聲濁重的嘆息后,王大爺抹了抹臉,終于‘迷’離著雙眼,打開了話匣子:“我剛到這學校的時候,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那時候國家還是一窮二白,我這個鄉下出生的窮苦人,能在這里找份工作,已經很滿足了,沒想到,這一干就是幾十年吶……”
“后來,在我來這的第三個年頭,又一批新生入學了。其中有一個小姑娘,學習那叫一個認真啊。每天天不亮就在這等著我開‘門’了,晚上一定也是最后一個走的。我這值班室晚上不斷電的,這小姑娘有時候還會在我這加班加點。這樣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
王大爺說到這,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鄧警官急忙拿起酒瓶給他斟滿,好似很感興趣地問道:“這小姑娘這么用功,學習成績一定很好吧?”
“可不是嗎,”王大爺回答道,“那時候年級第一總是她,各種各樣的獎學金也少不了她。”
“哎呦,還真是厲害,我兒子要有這姑娘一半好,我也就放心了,”鄧警官笑瞇瞇地說,又給王大爺夾了一塊牛‘肉’,“那后來這小姑娘一定很有發展吧,現在在哪高就呢?”
“發展?”王大爺哼了一聲,“人早就沒啦。”
“不會吧,這么優秀的小姑娘居然沒了?”鄧警官張大了嘴巴,很詫異地問道。
“我說老鄧,這你都不知道。你在這學校駐警也好幾年了吧,這主樓里鬧鬼的事情你總該聽說過吧?”
“那倒是聽過,”鄧警官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我只當那都是謠傳罷了……”
“嗬,我這么跟你說吧。當時動‘亂’之后啊,這小姑娘給抬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早就被碾得不‘成’人形啦。那時候全國上下都在排查動‘亂’的骨干分子,據說這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一時間連尸體也沒人來認啊。”
“后來,學校把尸體給移到這地下室里來了。沒過幾天,那尸體就開始腐爛,滿身的蛆蟲,整個地下室都是一片惡臭,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就這么……唉……我看著實在不忍心,就找了一條被子給蓋了起來。后來地下室裝修成學生會的活動室,這尸體就給‘弄’走了。”
“從那以后,這里鬧鬼的謠言就傳開了。加上有那么幾個學生從樓上跳了下來,整個學校都在傳什么‘女’鬼的詛咒。那小姑娘是不是真的變成鬼了我不知道,反正老頭是從來沒遇到過,你說生前那么善良溫柔的學生,死后怎么會變成鬼來害人?”
說到這,地下室里一陣‘陰’風吹來,啪地一聲吹開了值班室的‘門’。鄧警官嚇了一跳,舉著酒杯的手跟著一抖,酒撒了一地。
“你這警察,怎么這么膽小。”王大爺似乎喝多了,借著酒勁不屑地瞥了鄧警官一眼,“別怪老頭我多嘴,跟你們那什么歐陽隊長比起來,你可差遠了,他還就敢一個人跑到那地下室里待著。”
“咳,我哪能跟他比。”鄧警官也不生氣,喝了口酒神秘兮兮地說,“人家可是個厲害人物,心狠手辣,心狠手辣啊……”
“怎么,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服他嘛!”王大爺眼睛緊緊地瞇成一條縫,“有什么故事,說來聽聽。”
鄧警官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遲疑了一下之后,似乎下定決心般說:“我聽市局那邊的老兄弟說啊,這歐陽洵做起事來是六親不認,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
“誰?”王大爺猛地對著‘門’外喊了一聲,嚇得鄧警官生生地把半句話咽到了肚子里。他回頭隔著窗戶看過去,一個人從主樓外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的男生,滿身的酒氣,烏黑卻油膩的頭發‘亂’七八糟地翹在頭上,略帶黃‘色’的眼睛此刻正無神地直直看著前方。他慢慢地走進來,徑直向電梯走去。
“同學,你干什么?”王大爺趕出去,喊住那個男生。
那男生回過頭來,彎起嘴角對王大爺一笑,慢慢地說:“大爺,我白天上課的時候把書忘這邊了,過來拿一下。”
“是你?”王大爺看清了那男生的面容,不相信地說,“你還會來上課?”
“怎么,不行嗎?”男生明顯也喝了不少酒,挑起眉‘毛’挑釁般地看著王大爺,“你這個臭看‘門’的,小心……”說到這,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楞了一下,惡狠狠地瞪了王大爺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電梯。
“哼,小鬼頭,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橫,真是不知好歹。”王大爺搖搖頭,轉身剛走進值班室,突然主樓的‘門’又被人撞開,小萱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光著兩只腳,慌慌張張地就跑了進去。
“哎……”王大爺想喊住她,誰知道小萱在電梯‘門’口站了站,直接跑進了一旁的樓梯間。
鄧警官這時也從值班室里走了出來,看到小萱的身影在電梯間‘門’口一閃,問王大爺道:“她這是跑去地下室了?”
王大爺嗯了一聲,回值班室拿來手電就要趕過去,卻被鄧警官一把拉住:“王哥,歐隊他‘交’代了,咱在這守著就行了,待會等他電話。”
“可是……”王大爺擔憂地向小萱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行了,估計是歐隊讓她過去的。”鄧警官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再說了,這小姑娘可神著呢,就真有鬼她也不怕。王哥,你還不知道她的故事吧,我聽說前幾天許強那件案子……”
鄧警官邊說邊拉著王大爺回了值班室,王大爺顯然被他嘴里小萱的故事吸引。過不了多久,兩人又開始喝酒聊天,全然忘記時間已經過了12點,那部電梯也已經斷了電,可剛才上去的那個男生還沒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