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燁為了洛璃送給安妙筠的黃山毛峰里被人摻了苦丁茶的事情大為光火,雖然將這將這件事全權交給洛璃自己去處理,卻時常問她進展,似乎是非要找出這個人不可。
洛璃面上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推說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可私底下亦是抓緊調查這件事。
兼之鄰國的使者再過幾給月便要到此相商聯姻一事,百里燁在朝堂上與遲毅鬧得不可開交,便連著對府中眾人的態度也差了不少。
府里頭這些個新人本就不得寵,不過是巴巴道望著能斗垮了旁人,自己再往上填補空缺罷了,這一下給百里燁怎么一鬧,險些連斗志都給磨滅了。
自從安妙筠的黃山毛峰中的苦丁茶被發現之后,洛璃又差了秦觀給她調養身子,她的病亦是很快好了起來。不過始終是悶悶不樂的,洛璃亦不知是為了什么,只猜想是八月十五就要到了她思念家人所致。
這日帶著兩個孩子去看她,她正在一個人下棋,洛璃閑著看了一會,倒是深覺她棋技精妙。興許是她下棋太過于認真了,洛璃在邊上呆了很久她就沒有發現,直到她下完棋,要去倒茶喝時,才發現洛璃在身側,一時有些不好意思。
“王妃來了下人怎么也不通傳一聲,當真是失禮了,王妃快坐吧。”
洛璃微微一笑,見她衣著簡便,益發顯得人清麗,便笑道:“看你精神也好多了,秦御醫的醫術的確不錯。”
安妙筠淡淡笑道:“是呢,秦御醫的醫術的確高明,不過少了一味苦丁茶也是推波助瀾之效。”
洛璃微微頷首,暗贊安妙筠的確聰明,竟然已經猜到自己今天的來意,于是也不說什么旁的了,直接就單刀直入道:“我查了這么多天,總算有了一點眉目,不知道妹妹想不想聽?”
安妙筠倒了一杯茶給洛璃,比劃了一個“請”的姿勢,道:“王妃不妨說來聽聽。”
洛璃便道:“妹妹知道,苦丁茶原是尋常之物,幾乎大街小巷隨處可見,隨處可得,要查起來實在不甚簡單。”洛璃故意頓了一頓,借喝茶的空隙偷偷看安妙筠的神情,只見她十分鎮定自若,似乎料定了洛璃一定查到了。
于是洛璃笑道:“不過幸虧青山察覺到這苦丁茶有不妥之處。”
安妙筠聽到這里,不禁抬起頭看向洛璃,洛璃有些驚愕于她的反常,不過很快便道:“青山說這種苦丁茶并非一般的苦丁茶,而是產自黔州施秉縣云臺山的,這種苦丁茶每年的產量很低,而且須得驚蟄時候采摘,一年下來統共就只有十斤,這種苦丁毛尖茶一直是有價無貨,向來只是貢上所用,十分難得。”
“這么說來,倒比黃山毛峰更為難得。”安妙筠輕聲道。
洛璃略微一笑:“是了,這種苦丁茶連王府都沒有,我著人查過,這種苦丁茶今年貢上了十斤,有五斤太后娘娘賜給了遲毅攝政王,長樂宮和宣室殿、椒房殿各留了一斤,剩下兩斤在太后娘娘回府省親的時候送給了顧老爺。”
話說到這里,大約安妙筠也該明白了,畢竟她是個聰明人。
這個王府里除了洛璃和安妙筠之外,其他的女人都是攝政王一&黨的,至于楊清蕤,洛璃雖然不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誰,但是憑洛璃這么多天對她的觀察,她并沒有能力弄到這么珍稀的苦丁茶,所以這個府中有六個人都有害她們二人的可能。
自然顧韻容是始作俑者的可能性最大,然而,洛璃一時還動不了她,因為她們沒有證據,而且顧韻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憑這種隨意找個借口便能開脫的罪,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樣。
故而,洛璃今日來其實是要勸她的。
“妹妹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咱們現在沒有證據,不能拿那個兇手怎樣。”
安妙筠點一點頭,面上有一層不宜言說的神情,她道:“或許是天意,妹妹自打入府以來凡事安分守己,從來也沒有想過逾越眾人,如此與世無爭,卻還有人要對妹妹動手,當真叫妹妹措不及防。”
洛璃不由得勸道:“妹妹姿容出眾,得寵是指日可待的,旁人自然眼紅妹妹,何況,王爺待妹妹也算頗為禮遇。”
洛璃說的不錯,百里燁待她的確算得上是好的,許多不符合規矩的東西,但凡是洛璃有的,百里燁亦是不會虧待她的,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叫她頗招人妒嫉。
“王妃說笑了。”安妙筠抬起頭,一雙妙目直盯著洛璃:“王妃,妹妹知道整個王府只有你是可信的,所以妹妹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洛璃看著她,真覺得有些心疼,只是安慰道:“你說罷,我聽著,絕對不會說出去。”
安妙筠的眼神有一種受傷之后的小獸一般的感覺,她低低道:“其實妹妹是不愿意入王府的,妹妹很羨慕王妃與王爺,也曾經對王爺有過傾慕之心,但當妹妹入府之后,妹妹便知自己錯了,妹妹所傾慕的是王爺對王妃的癡情,而非王爺這個人,妹妹實在不知道應當怎樣去面對王爺,恰恰好,王爺亦不知怎樣去面對妹妹,便是這樣不知道如何面對對方的心情,讓妹妹與王爺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王爺待妹妹好,是因為王爺喜歡妹妹的乖巧懂事,而非喜歡妹妹,所以……妹妹是注定要一個人孤獨終老的。”
她說的這些事情,洛璃其實早就看出來了,只不過洛璃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直白的將這些事情都說給洛璃聽,這讓洛璃十分驚訝,洛璃不禁道:“這些話,我是沒想到妹妹會說出來,我一直以為妹妹是個沉靜內斂的人。”
“沉靜內斂?”安妙筠看著洛璃的眼神突然有了一絲的堅定:“王妃,妹妹說這些只是想告訴您,妹妹不想不自量力的與您爭寵,妹妹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一條命,像曾經害過妹妹的人報復。”
她這樣說話,態度已經相當明顯了,她愿意和洛璃一起,報復所有害過自己,和想要害自己的人。
洛璃微微一笑,“妹妹肯這樣想是最好不過的,若是要妹妹這般在府中碌碌無為的孤獨終老,只怕安大人也是不愿意的。”
安妙筠輕輕蹙眉:“父親……他怎么了?”安妙筠亦是聰明人,她知道洛璃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自己的父親,必是父親除了什么事情才讓洛璃刻意在自己面前提起的。
洛璃平和道:“你父親得罪了顧家的長子,下了獄。”
安妙筠聽罷,當即嚇得癱坐在凳子上,她一臉不敢置信:“怎么會,父親行事一向是很小心的,怎么會得罪了顧家的人呢。”
洛璃道:“你先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跟你說。”
安妙筠這才耐著性子坐下,洛璃握住她的手,緩聲道:“你家中可是有個小你兩歲、自幼假充女兒教養的弟弟?”
“笙兒?”安妙筠一聽到洛璃提起弟弟的名字,不禁道:“笙兒他自幼體弱多病,尋遍百醫都苦無辦法,是寺里的高僧說叫假充女兒教養,這般養到弱冠之年才可以娶妻生子……這笙兒又怎么了?”
洛璃嘆了一口氣,道:“我聽王爺說是顧家的長子顧淮誤以為他是女子看上了他,非要納他做妾,你父親不肯。”
“因我父親不肯,所以顧淮就讓人關押了我父親么?”安妙筠不禁有些生氣,又有些著急:“這顧淮的年紀做我爹都綽綽有余了,又整日不務正業,只顧著流連煙花柳巷,若是風流才子便也罷了,偏偏是個最最低俗的男子,莫說我弟弟這般心性又是個男子,就是尋常女子也是萬不愿意嫁的。”
洛璃點一點頭道:“是啊,你弟弟亦是千萬個不愿意,便告訴他自己是個男子,誰知那顧淮竟覺得是你弟弟騙了他,竟與顧大人鬧了好久。”
安妙筠聽得這話似有磨頭,便道:“是顧大人關我父親下獄的?”
洛璃搖搖頭:“并不是,顧大人沒有理他,只說這是有違倫常之事,不理也罷。”
安妙筠聽到這里才舒了口氣,心道,這顧大人究竟還是個明事理的,不過她一想到父親下獄之事,便又道:“那我父親又為何會下獄?”
洛璃低低道:“我與你說了你可莫要著急。”
安妙筠道:“我決不著急。”
洛璃這才道:“是你弟弟有一日在街上遇見了他,他欲對你弟弟動手動腳,你弟弟耐不住便與顧淮爭執開來,誰知不小心傷了他,你父親為保你弟弟這才下獄了。”
安妙筠秀眉微蹙:“那這該怎么辦,笙兒他怎么這樣忍不住,竟害了父親,這叫我該怎么辦才好?”她看著洛璃,心下擔心的不得了,她素來疼愛弟弟,與家里人關系亦是極好的,一時弟弟攤上了這檔子事,父親又為此下獄了,她一介女流,又是王府里不得寵的庶妃,地位亦不是很高,她要如何才能救得下家里人?
她不禁用以一種懇求的眼神看著洛璃:“請王妃救我父親!”說著便雙腿一曲直直跪了下去。
洛璃見她這般,一時竟覺得不好意思,忙扶起她道:“妹妹快些起來,你這是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