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劉廷美不久之后就明白了這句話的分量。
第二日,劉廷美和曹文琦分別接到了即將要啟程返回老鴉山的鄭云鳴的邀約,請他們在碼頭附近的酒肆再行飲宴。
“劉翁!”鄭云鳴看見劉廷美到來欣喜的說道:“這次多虧劉翁仗義相助,和曹翁演了一出苦肉計出來,不然鄭云鳴的事情哪里會這么順利?請快上座來,受鄭云鳴一拜。”
“不可不可,”劉廷美慌忙擺手拒卻:“總管是國家命官,一軍之軍主,一定要有自己的威嚴在,廷美區區京湖草莽,受不得如此大禮。”
“更何況總是這老曹軟磨硬泡的求了劉某一天,又說總管仁義過人,才略出眾。老劉也是被這黑廝磨的沒轍了,才來扮這么一回黑臉來。”
曹文琦瞪了劉廷美一眼:“讓你有機會結識到鄭官人,那是你的福氣,怎么好事全被你占了,卻讓我來做這個丑角兒,”
“無妨無妨,”鄭云鳴微笑著說:“不管怎樣都是鄭某的福緣,先是在鄂州結交了曹翁,然后又在襄陽這里和劉翁相識。有了二位的幫助,用史書上的話來形容就是‘如魚得水’,鄭某先滿飲此杯,作為對兩位豪杰的敬意。”
說著從桌上端起杯來,一口喝干了,又招呼二人落座。
“見過了趙制置之后我馬上就回大營了。”鄭云鳴開口道:“請二位來,主要是為了表示感謝。劉翁此次出力很大,不是簡簡單單的參股分紅能夠相酬謝的。”
劉廷美有些生氣:“如果劉某只是為了賺幾個錢來幫助總管,未免真的將劉某視作市儈之人了。”
“絕不是此意。分紅乃是公事,云鳴此乃私誼。劉翁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雖然不負賽孟嘗之名。但云鳴絕不可以厚著臉面將這份恩情悄悄收起來。受人滴水恩,后當涌泉報,可惜我現在手中沒有資本,想涌泉以報也是無可奈何。這里有一點小東西,就當是對劉翁的滴水之報了,請劉翁一定要收下。”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青布包來,遞給了劉廷美。劉廷美謙遜了幾句,接過包裹打開,原來里面是一本書。
光是看了標題,已經是吃了一驚。等他展卷細讀,越讀越是驚喜。忍不住開口問道:“這里面寫的法子果然都是可行的?”
“我在臨安的時候一一驗證過。”鄭云鳴點頭說道:“全都是可行的。”
劉廷美突然起了疑心:“此書總管是如何得來?據我所知,此物需得昆侖山五彩水晶為底料,經歷一系列極為復雜的工序才能淬煉而成,似書中這種辦法,世上從未出現過。”
曹文琦從劉廷美手中接過書來,封皮上果真提著《精煉琉璃法》一行小字。
“您知道,臨安有很多蕃貨店。許多貧苦人家為了發橫財經常甘冒奇險出洋販運寶貨。有些人成功歸來,成為巨富,就以*蕃貨為業。我在臨安就認識這么一個人。”鄭云鳴虛構起故事來格外認真,就好像真有其事一樣:“此人曾經渡海到過極西之地,那里人精通制造琉璃的方法。他為了學習制造之法,將自己打扮成蕃人,又學了三年蕃話,才冒險冒充本地良民混入工坊,體察琉璃制造之法,學成后返回中土。就在臨安左近秘密制造琉璃,坐成巨富。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年近七十的歲數,自知壽數無多,念在和老相公有舊情的緣故,由他口述,我來抄寫,將此方傳授與我作為禮物。今日轉贈給劉翁,不過借花獻佛,假手以成人之美罷了。”
劉廷美聽了只是半信半疑,但臨安府確是蕃商云集,鄭云鳴的話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您可知道這辦法價值幾何么?”劉廷美想起未來的光景,忍不住激動的手微微顫抖:“若是真能從河沙中淬煉出琉璃,出賣可得萬貫,這才是真正的一本萬利啊。善用此法,五年之內,不,三年之內坐至百萬,又何足奇?”
“我知道。”鄭云鳴的表情平淡的仿佛是在談論一百文錢的小事:“若是稍后有時間,云鳴必定親自操辦此事,手握此法何愁不能養五千人?但形勢危急,蒙古人已經在秣兵歷馬,我沒有精力再去折騰什么琉璃了,索性就將這辦法贈予劉翁,以酬屯糧捐輸之德。”
曹文琦羨慕的說道:“老劉出了三萬貫就能有這等好處啊,那俺也出了兩萬貫.......”
“定然少不了曹翁的一份。”鄭云鳴說著招呼鄭儀過來,從包袱里取出另一本書,書名做《秘傳琺瑯造法》。
曹文琦大惑不解:“這是什么東西?”
“琺瑯就是大食窯器。”劉廷美說道:“我曾經在制置使府中見過一個,價值超過五萬貫。據說這種東西是蕃商從大食國萬里販運來的,中土一直不得其法制造,所以奇貨可居。”
“不過從此以后,奇貨可居的就只有你曹翁了。”鄭云鳴又叮囑道:“制造這金銀琺瑯器對金銀銅的需求量都很大,曹翁若是想安穩發財,一定不要喝鄂州的礦山再起沖突。”
“不過這么兩本生財的寶書,平白無故從總管這里得了來。劉某還是心中不安。”鄭云鳴的出手大方反而讓劉廷美覺得有不適之感,“不如依舊讓官人按比例在每年的盈利里分紅?”
“我不會搞這些東西。”鄭云鳴擺手說道:“我生來就是個賬目苦手,既然大家已經是知交,區區兩本書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相信將來如果我有錢財短缺的時候,劉翁和曹翁定然也不會袖手旁觀的。”鄭云鳴這番話說出來大義凜然,劉廷美只有在心中叫苦:賬目再大總能算得清楚,人生最害怕的是算不清的賬目。
曹文琦卻毫不在意的說道:“劉大哥多慮了,鄭官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咱們以后跟住他只有好處源源不盡,哪里會有虧吃。”
這黑莽漢言語雖然粗魯,心思卻不缺乏。鄭云鳴甚至認為如果彼此為敵的話,只怕這猛張飛要比劉廷美還要難以對付。
“咱們好好的再行幾輪酒。”曹文琦大聲叫道:“酒博士!再打三角好酒過來!”
鄭云鳴趕忙擺手道:“云鳴下午還要去襄陽府市集公干.酒可不能喝的過量了。”
劉曹二人奇道:“總管要親自去市集干什么?”
“要買木頭。”鄭云鳴回答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在說笑話:“蓋房子的木頭。”
土龍軍接到本軍主將的第一個正式命令。是調撥一千軍士前往五十里外的嚴家村集合。
沒有人知道這位看似謙遜有禮有時候卻又強硬的令人生畏的主將心里到底再打什么算盤。王登一聲令下,兩個營的人陸續集結完畢。
“第一次奉命出動,還是我走一趟吧。”陸循之拿起寶劍就要動身。
“說哪里話,您還得在這里等著襄陽府的軍器甲械運到。”王登說道:“這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情,我們這一軍都是年輕小子,只有您跟葛老爺子是鎮軍之寶,葛老爺子已經去催運糧草了。這軍器的事情還得您壓陣。”
陸循之點點頭,隨口問道:“楊掞呢?怎么沒看到他人?”
王登哼了一聲:“一早上就去荊門市集上喝酒去了。這人一旦大將不在,就沒人再能管得了他。”
“那又有什么關系?”陸循之意味深長的說道:“景宋你畢竟還是年輕,總有一天你會理會到人生是可以有不同樣的選擇的。都似朱夫子那樣存天理滅人欲,每個人都變成圣人了,人活著還有什么滋味?只有發乎本心的遵從自己的善念,才是一個活脫脫的人啊。”
他這心學的家學淵源,憑著王登的年輕識淺是不能與他爭論的。王登只有轉換了話頭:“我打算親自去一趟嚴家村。”
“您還得坐鎮掌管一軍的事務呢。”朱勝走過來叉手向兩位上司行禮:“總管想來不至于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不然一定會指定讓您或者楊大人領軍了。這一次我領著隊伍過去就可以。”
王登點點頭:“分析的不錯,你們這就動身吧。”
朱勝帶著軍隊趕到嚴家村的時候已經是午后。遠遠的就看見鄭云鳴帶著一干人在村口等候。
“訓練的不錯,這幾天功夫就能讓這些未經操練的兵士用這么短的時間走五十里山路。”在鄭云鳴看來,這個成績在這個時代已經很是難得。“今天就在此地扎營,不許滋擾民家,明日開始干正事。”
“還不知道您的差遣究竟是什么?”
鄭云鳴領著朱勝來到村子里的曬谷場,這里整整齊齊的堆放著高聳如山的木料。
“把這些木料搬回大營,就是你們的第一個任務。”
朱勝的嘴角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鄭云鳴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神態上的變化,拍著朱勝的肩頭說道:“你我乃是故友,說話不必吞吐,是不是以為我這是在動用兵士在給自己修建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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