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諾諾說道:“此處距離屬下家中不遠。”此人名叫馬坤,其父是一位侍郎。
他們沒有進去,沒看到齊悅然為范夫人針灸。一個人畢竟精力有限,既學武藝又學韜略,同時還能精通醫術,這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齊悅然道:“那就去你家吧,前面帶路。”
一行人出了這片平民區。馬坤的家與這里只隔著一道街,走過去完全就是另一番景象。這一帶幾乎全都是官員宅邸,比齊悅然住的地段略遜一籌,也是非富即貴,一般都是三四進的院子。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尋常人家能住的起的。
馬坤自信早有人通知了家中人做好準備,所以他也不怕齊悅然來檢查。甚至連故意繞遠耽誤一下時間都沒有做,徑直來到自家門口。
門口的兩只石獅子張牙舞爪,管家大開了中門等候在一旁。齊悅然下車,管家迎上來,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齊大人到訪,我家大人尚未回府,失禮之處,大人海涵!”
“不礙事,聽說府中夫人病了,本官正巧粗通醫術,特來看望。若能幫上一把,自然更好。”
管家伸手做出請的姿勢:“有勞大人。”
一行人跟著走進去,沒輪到的幾名大內侍衛被請進花廳等待,齊悅然跟著管家和馬坤走進主院。只是出乎馬坤意料之外,管家沒有停步,又走過一段,停在姨娘院外。
馬坤直打眼色,怎么回事,不是說的母親生病嗎,怎么換人了?管家苦笑,當著齊悅然的面,他沒辦法告訴自家少爺。院內走來一名四十上下的婆子,衣著打扮還算講究,是馬夫人身邊親信,今日為了糊弄齊悅然,特意指派來的。婆子先是一福,說了幾句客氣話,領著齊悅然走進生病的姨娘房中。
這位姨娘其實是馬坤生母,因嫡母未曾生育過,自幼便被抱過去養著,與嫡母更親近些。
齊悅然不知道這些細節,但院中彌漫的藥草味道是真的,即便是作假,馬家也是很認真的在作假,因為這些藥味太亂了,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一張方子上。誰敢這么吃,那就是找死!
齊悅然走進去,房中布置尚算精致,生病的姨娘躺在床上,不時發出一兩聲呻吟。馬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絹抹著眼角,口中念叨著:“妹妹,你可要撐住啊……”
“夫人,齊大人來了。”婆子開口提醒。
馬夫人一驚,站起來道:“是齊大人啊,有勞您上任第一天就來寒舍探望,家中有病人,招待不周,大人見諒啊。我可憐的妹妹啊,你可不能出事啊……”
齊悅然自己背著藥箱進來的,對著馬夫人一點頭,什么話也不說就坐在床邊拿起姨娘的手腕。明顯的,姨娘哆嗦了一下。
馬夫人呼吸一滯,緊接著哭道:“我這妹妹命苦啊,臥床多日都不見好,瘦的都不成人形了,嗚嗚……孩子大了,為姨娘請醫問藥四處奔波,這才耽誤了宮中職務,大人網開一面啊……”
不成人形?齊悅然詫異,這臉說不上胖,不過明顯比她胖一圈好吧!
“別哭了。”這么折騰,分明是故意要她分神的。
“命苦啊……”
“確實命苦,這脈象很不尋常。”齊悅然冷冷道。
“啊?”馬夫人一驚,不會吧,真給診出病來了?
手指下的胳膊亦是一抖,躺著的姨娘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兒子故意不去宮中當值她是知道的,原本的理由是“為母侍疾”,那個‘母’可得是正牌嫡母才行。卻不知出了什么意外,大房突然帶人來她的小院一陣折騰,最后躺在床上裝病的人就變成她了。
不過這樣也好,為了兒子,哪個母親也是不辭勞苦。更何況平日里難得見上一面,今次兒子的孝心卻是給了她,她樂意還來不及呢!
“脈象不穩,忽疾忽緩,忽沉忽浮,迥異于常人。”
“什么,這,嚴重嗎,還有的治嗎?”馬夫人心里一時暗喜,若果真有病,那么兒子故意不去就不算什么了!姨娘是否真有病她才不在乎,甚至巴不得都趕緊死了呢!
姨娘臉上明顯有些慌亂,這可怎么辦,難道真有什么暗疾平日里沒發現,被這位大人診出來了?還是,她是信口胡說詐她的?一時之間,她猜不透,臉上卻是忽白忽紅,平靜不下來了。
“這病癥尚在初期,若是尋常大夫,看不出什么異常。也是這位夫人幸運遇上了本官,放心,不是什么大事。”說完還挑眉一笑,全不在話下的模樣。可是姨娘看在眼里,心里無端更加緊張,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后脊梁有些發毛的感覺。
齊悅然打開衣箱,拿出銀針,放在床上一抖,長長的布袋展開,一排閃著銀光的長短銀針出現在眾人眼前呢。姨娘雖然躺著,但卻比在場任何一人都更關心這些,伸長著脖子觀看。
齊悅然細長的手指在一排銀針上劃過,似在挑選合適的長度,眼看她手指下的銀針越來越長,姨娘冒起了冷汗。突然明白了,剛才那些話,都是在詐他們,因為齊悅然已經不止一次看向她,也只有看向她的時候,眼神是帶著笑意的,看別人的時候分明一臉嚴肅好不好!
姨娘心里翻騰起來,這位齊大人已經知道自己是裝病了。為了戳穿自己,怕是會使些手段。主母定然是想到這些,才會突然間讓她頂包!
姨娘很想跳起來撓花那陰毒婦人的臉,但是為了兒子,不管她出什么招,她都要忍著!
想明白這些,姨娘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罷了,為了兒子,暫且忍耐,這位大人總不敢弄死自己,過了這一關,在到老爺面前哭訴好了……
她的神色變化,齊悅然都看在眼里。她做出那樣的選擇,齊悅然并不意外。
她掀開被子,姨娘只著中衣的身體便暴露在眼前。不止是空氣中的寒意,更多的寒是直竄進心里的。姨娘知道,自己的兒子就在門外。
“我這針法與他人不同,這幾處穴位,若是刺人常人身體,會叫人痛不欲生,但生病的人卻會感到通體舒適。”她說著,舉起一根銀針。
馬夫人看了倒吸一口涼氣,這銀針,足有七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