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粵天咬死了面上肌肉,眸色瞬間沉下去,情緒疾風驟雨般照面而下。
“寧婳兒……”
“你讓回家好不好?”寧婳兒緊緊抓住郝粵天的袖子,眼眶都紅了。
郝粵天怒色難掩,轉向管家道:“罰小姐思過兩天,誰都不準給她送食物。如有人陰奉陽違,就給我滾出郝家!”
寧婳兒面色瞬間慘白,腦子當場懵了。
他有什么資格罰她?他憑什么罰她?
郝粵天一走,寧婳兒趕緊上前抱住郝粵天,緊緊揪住他衣服,脆聲高喊:“你憑什么這樣對我?我爸爸養我這么大,不是讓你來虐待的,我不喜歡這里,我不想在這里生活,你讓我回家,我要回家,郝粵天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郝粵天……”
阿梅站著已經嚇傻了,從沒見過有人敢對老爺這樣,一動不動的站著。
管家和玉嫂都想上前去拉,可兩人都是察言觀色的能人,分明看到老爺有幾分動容,上前一步又停了下來,不知道該怎么辦。
郝粵天怒目看著抱著自己哭得凄慘的女孩兒,他雖然不著急讓她長大,可這么胡鬧實在不成體統。
倘若長久這樣下去,那郝家不得被她鬧得天翻地覆?
任何事情不順著她的意,她就鬧一鬧,遲早得翻了天。
郝粵天是有動容,卻到底硬下了心,臂膀一揮,甩開哭鬧的女孩兒。
“把小姐帶去倉庫,任何人不得探視!”
阿梅臉色一慌,倉庫在別墅外得從外面走廊才能過去,別墅內部沒有過去的路,其實是分開了的房間。
以前那是小姐們練習鋼琴的教室,因為老爺休息不好,小姐們彈鋼琴會吵到老爺,所以隔得有些遠。現在小姐們不彈鋼琴了,那鋼琴教室就成了堆放雜物的地方。下人打掃都不會涉及的范圍,可見已經多久沒人進去了。
寧婳兒“嗷”一聲哭喊起來,卯足了勁兒朝郝粵天撲過去。
“你讓我回家,你沒有權利關著我,你這個壞蛋,你沒有權利這么做,放我回家,郝粵天讓我回家,我要回家……”
郝粵天一把將寧婳兒提了起來,面色陰冷難看。
這要換得郝家少爺小姐見了郝粵天這樣,早就嚇得噤若寒蟬,唯命是從了。
寧婳兒不,這件事她本就是最委屈的一個,哭過鬧過也沒有令心里的膈應消減半分,出逃過后再回來,心里已經足夠壓抑,沒找到機會好好發泄,今兒倒好,將心底埋得最深的狠勁兒全全發泄了出來。
此刻的寧婳兒,哪里還能看得半分到平時溫婉乖巧的模樣?
就跟發瘋的農婦一般,眼眶怒紅,又哭又喊,對著郝粵天又撓又踢,別說是千金小姐了,無理的村婦都不如。
郝粵天是徹底怒了,一把扯開寧婳兒,怒道:“管家,帶下去!”
管家左右看看,玉嫂早就躲開了,這種事情,玉嫂哪可能參與?
老爺這一時添怒,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老爺眼里的不忍。
這小丫頭今天被關了,明兒就被放出來。放出來后她是主子,自然不能找老爺興師問罪,只會遷怒到他們下人頭
上。
所以吧,有多遠就躲多遠去,千萬別撞上這槍口。
玉嫂消失,連帶著阿梅也不見了,管家一跺腳,這偷奸耍滑的……
抬手招了廚房的人出來,一并將寧婳兒給制服。
廚房做西點的師傅是個足有兩百六十斤噸位的大高個兒,一只手就將寧婳兒擰了起來。但考慮到是未來小夫人,只擰了一把,在管家和廚房阿姨們接住后立馬松手了,也是怕一個不小心傷到人,到時候小丫頭出來后“報復”。
廚房的人算是躺槍了,郝家除了廚房以外的事兒,哪里該他們攙和啊?
寧婳兒一路被人拖著走,哭聲震天動地的,惹得在房間里學習或玩樂的少爺和小姐以及下人們紛紛出來圍觀。
郝家三小姐四小姐是雙生姐妹,外室所出。
外室沒有為郝粵天生下兒子,可一胎卻生了倆朵花兒,那也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本事,所以當年那位養在外面的夫人在生產過后,郝粵天很是高興,給了那位夫人極其豐厚的獎勵之外,還帶那位夫人公開出席活動上,大有與當時已為他生下二少爺、三少爺的二夫人平起平坐的意思。
但那位夫人也是年輕,原本一生無憂的生活愣是毀在了自己手里。
郝粵天忙公司的事情,不論家里的夫人還是外面那位夫人,都極少陪伴。外面那位夫人不堪寂寞,結果出墻了,不知道是被人設計陷害,還是如何,總之被郝粵天撞了個正著。跟那姘頭赤條條的躺在被窩里,還能干出啥事兒來?
那位外室夫人甚至連狡辯你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送出了菁城,一雙年幼的女兒被抱回郝家,交由二夫人養著。
兩位小姐被抱回郝家時才一歲,郝家上下禁止提二位小姐的生母,所以到如今四小姐五小姐還拿已故的二夫人當親娘念著。
二位小姐今年二十歲,比寧婳兒大了整整兩歲。
二少爺與大少爺相差不過半歲,有傳聞說當年正是二夫人的出現,才令身懷六甲的大夫人氣傷了身,生產時沒熬過去,獨獨留了大少爺便撒手人寰了,想來也是對丈夫的失望,生無可戀才走得那般干脆吧。
而大夫人才走不到半年,二夫人順利生下二少爺后,直接被郝粵天接進了郝家門,坐起了郝家主母的位置。
只可惜,郝家這個位置上的女人,命都不長,二夫人去得也早。
郝粵天在二夫人去了后,一直沒有再續弦的意思,直到十二年后的今天,見到寧婳兒才又復燃起年輕時候的激。情。
此時,四小姐、五小姐在正廳門口站著,互看一眼,不敢做聲,三少爺郝溢鳴也在,臉色比起兩位妹妹的好奇更多了兩分不安和擔憂。
哭聲漸遠,郝恩希和郝卓新往屋里退了兩步,姐妹兩你看我我看你,小聲嘀咕著。
“那位小姐也太能哭了吧。”
還沒人在郝家這么嚎過呢,怕是二叔對面都聽了個清楚,可真稀奇。
“第一天進郝家就鬧得家里人仰馬翻的,這個寧婳兒可真鬧。”妹妹接了句。
給郝恩希和郝卓新上語言課的老師看了眼外面,沒多大別的反應,畢竟這是別人家的
家事,還是當不知道的好,片刻后叫小姐準備上課。
“該上課了,時間不夠咯。”蔣知衡故意用輕快的語氣打破有些死寂的氣氛,叫回了兩位學生。
法語課就晚上兩小時的學習時間,這位老師是從法國留學回來,菁城大學的教師,主教專業并不是法語。
郝家兩位小姐對這位年輕帥氣的老師都很有好感,很聽話,蔣知衡一叫,人就跟著走了。
郝溢鳴還在門口倚著,將下人都散了,自己站著不動。
飯廳爭吵時他就聽見了,但父親在,他愣是沒敢出現。
郝溢鳴轉身,阿梅怯生生的冒了個頭出來張望,郝溢鳴一看,當即招手。
“過來。”
阿梅聞聲腦袋立馬又縮了回去,郝溢鳴怔了下,嘿,這丫頭……
“你,過來,玉嫂家的丫頭,說你呢,趕緊的給本少爺滾過來。”郝溢鳴大喊了聲。
阿梅片刻后,灰溜溜的走了過來。
“三少爺,您有事嗎?”
郝溢鳴打量著阿梅,陰陽怪氣的問:“下午趙叔把你撥給小夫人了?”
“老爺說了,小姐不喜歡別人稱呼她‘小夫人’,大家都記著,別再犯了錯,討小姐的嫌。”阿梅答非所問,這也是為三少爺好。
郝溢鳴挑了挑眉,淡淡應了聲,直接跳過阿梅的回應出聲。
“既然管家把你撥給婳兒了,往后你就是婳兒的人,她人在哪,你人就在哪,明白嗎?”
“可是……”阿梅立馬驚慌的抬眼。
倉庫離這邊好遠啊,那邊又靠后面山,聽說老爺買的后面那塊地,之所以“便宜”,是因為曾經是墳場。
雖然這謠言沒有任何考究,可到底給郝家上下留下了心里陰影,平日里白天都甚少人有人過去,更別提這大晚上了。
“可是什么?”郝溢鳴板著臉說:“這是你的工作,做不好就滾蛋吧。”
阿梅:“……”
一時間無話可應,只能委屈的埋下頭,久久才說了一句。
“走廊燈好像是壞的。”
“那又如何?難不成你還怕夜貓把你吃了?”郝溢鳴瞪了她一眼。
見管家等人已經回來,郝溢鳴趕緊拽著阿梅快速離開大廳,進了偏廳。
只聽郝溢鳴低聲叮囑:“阿梅你聽清楚了,婳兒今天第一天來郝家就被老爺關了起來,她心里一定不會好受,你要跟婳兒很長時間,此時不建立感情,那要等什么時候?”
阿梅被三少爺點醒了,她媽就是要她取得婳兒小姐的信賴,今后她的生活就不愁了。
看今晚的情形,無論老爺多憤怒,將來寧家小姐都是郝家主母,她現在不與這位小姐培養出感情來,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郝溢鳴看阿梅松動的臉,已經知道她想通,當即拍了拍她肩膀。
“放心吧,以后別說婳兒不會虧待你,我也不會虧待你的。”郝溢鳴說了句高深莫測的話。
阿梅是聽懂了,但仔細一想,又似乎沒怎么懂,只胡亂的點頭。
要克服心理障礙在漆黑的走廊呆一晚上,那可真不是容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