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一桌里最尷尬的人是誰,那一定當(dāng)屬夏清雅了。
除了她之外,其余三人都是舊識,而且他們中間還有一個姚賢雅做紐帶,關(guān)系更是千絲萬縷。
在交際這一點上,夏清更符合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無論什么樣的場合,都能長袖善舞,游刃有余。
“前些天我經(jīng)過B大的時候順路進去逛了一圈,變化太大了,我還差點兒迷路呢。”
有人起了頭,自然就會有人搭話。
孟嬌不愧是夏清的好友,立馬就順著聊下去了,兩人一搭一唱的,從她們宿舍樓下的銀杉樹,聊到以前食堂的伙食,再到熄燈后在宿舍里的夜談,話題豐富得讓人都插不上嘴。
間或聊起有共同回憶的細節(jié),曲盛君也會說上兩句。
看得出來,這幾個人的情緒都不錯,追憶似水流年嘛,誰都有年輕的時候,難免會懷念。
夏清雅努力讓自己做個隱形人,安靜地保持微笑坐在一邊,靜靜地吃著菜,偶爾在微信上和靳宇軒聊兩句。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打包吃的上飛揚大廈去陪靳少爺加班。
哪怕他忙得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她也會自得其樂,不必像現(xiàn)在這樣,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你不知道吧,當(dāng)初我們寢室?guī)讉€人斗、地主,誰輸了誰就要給你寫情書,把你追到手,不然就要給全寢室的人洗一個月的衣服。只能手洗哦,后來就是小雅輸了,所以你請我們?nèi)珜嬍页燥垼菜闶侵x媒人了。”
孟嬌一時沒管住嘴,說了最不該說的話,頓時讓餐桌上的氣氛都冷了下來。
夏清雅正吃著菠蘿海鮮炒飯,一塊菠蘿噎在喉嚨里,差點兒沒把她噎得岔過氣去。
這女人什么腦子啊??
憶苦思甜就算了,怎么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太不會聊天了!
同一時間,曲盛君的目光就黯了下去,他低頭喝著湯,唇角的笑意都有些冷。
即使這會兒餐廳里已經(jīng)座無虛席,桌子中央的冬陰功正用小火溫著,咕嘟咕嘟地冒著白煙,但夏清雅還是能感覺到曲盛君周身散發(fā)出來的凄然寒意。
姚賢雅是曲盛君心里最不能碰觸的禁忌,哪怕是過了好幾年,曲盛君仍不能把她放下。
夏清飛快地朝孟嬌使了個眼色,責(zé)怪地剮了她一眼,連忙圓場。
“哎呀,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哪兒還記得清楚啊!我們難得今天聚在一塊兒,碰一下?”
說完,她率先舉起了面前的香茅檸檬水:“今兒都不喝酒,咱以茶代酒吧?”
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在極力挽救冷下去的氣氛,誰也不想把氣氛搞得更僵,所以其他人全都舉起了面前的飲料。
晚餐過半,夏清雅也填飽了肚子,開始饒有興致地觀察另外三人。
對孟嬌這個人,她本來就沒什么好感,賭輸了錢要到處借錢還債的人,還要用一身名牌奢侈品來證明自己“貴婦”的身份,怎么看都覺得可笑。
不過孟嬌也確實不太會做人,說話口無遮攔的不算,還不時蹦出兩個臟字兒,毫無素質(zhì)可言。
就她這行為舉止,和那街邊的潑婦也沒什么兩樣。
夏清雅想不通,就這樣的一個女人,夏清怎么會和她做朋友呢?
看得出來,夏清對孟嬌也是有幾分不滿的。
雖然臉上還有笑意,但她好幾次看孟嬌的眼神兒都極其不耐煩,甚至還帶著鄙夷,想來也是對孟嬌厭惡至極。
可夏清為什么還要和孟嬌來往,還愿意為了幫孟嬌還賭債而問別人借錢??
這個問題讓夏清雅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兩個人從大學(xué)起的情分都持續(xù)這么多年了,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哪怕知道對方有千萬個缺點,還是愿意去忽略,去接受她,愿意和她做朋友。
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捋清夏清和孟嬌的關(guān)系,夏清雅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鮮的事兒--
夏清似乎對曲盛君很留意,她有好幾次把菜的位置調(diào)整了一下,雖說是方便大家夾菜,可以換著吃,可那幾個菜都是曲盛君吃的最多,想來是他喜歡的。
曲盛君手邊那杯香茅檸檬水只喝了兩口,就放著不動了,夏清立馬叫來服務(wù)員,特地給曲盛君又叫了一壺茶。
這些事兒算不上特別,但一連發(fā)生,那就顯得詭異了。
夏清在待人接物上是很懂事兒沒錯,可她對曲盛君太過關(guān)心,連人家有什么喜好都一清二楚。
也許是以前跟姚賢雅談戀愛的時候,經(jīng)常和她寢室的人來往的緣故吧??
夏清雅也不想這么八卦,但夏清偶爾看向曲盛君的目光太熱烈,讓她想忽略都不行。
女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一旦在心里生了根發(fā)了芽,就跟有只貓爪子在撓,癢癢的不行。
當(dāng)著一桌人的面兒,夏清雅自然不好拿這種事兒開玩笑,只有去騷擾還在加班的某人。
“哎,我發(fā)現(xiàn)我姐似乎對曲盛君有意思啊??一晚上都在看他不說,還給他夾菜盛湯,殷勤著呢,你說我要不要撮合撮合?”
靳宇軒吃著便當(dāng),一邊在看資料,收到女人短信的時候,一口紅燒排骨就這么噎在了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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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避重就輕道:“你這會兒是吃飽喝足,閑著無聊是吧?”
夏清雅嬌嗔地撇了撇嘴,含笑回復(fù)道:“沒有啊,我很認真的在觀察啊!我姐這樣的工作狂,別說談戀愛了,連認識男人的機會都不多,我這不是替她著急嘛!”
關(guān)于這個問題,夏清雅已經(jīng)和夏清討論不下十次了。
每回夏清都說不著急,她不急著嫁人,反正每天都忙得要死,有時間還不如睡美容覺呢。
如今看來,工作狂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只是還沒遇上合適的人。
“有這時間替人家瞎操心,倒不如想想陪我去哪兒吃東西?我可是一直忙到現(xiàn)在呢。”靳少爺輕笑,長指飛快地在微信上輸入“善意的謊言”。
這便當(dāng)雖然味道一般般,遠沒有他女人做的家常便飯那么可口,填飽肚子倒是可以的。
果然,收到這條微信后,夏清雅直接撥了電話過來,關(guān)切地噓寒問暖。
這又戳中了靳少爺?shù)乃c,拿著手機無聲地奸笑了好一會兒。
看著夏清雅打電話時那樣的小女人神態(tài),曲盛君倒是覺得有趣。
他不是第一次見夏清雅了,卻是頭一回見識她嬌羞的模樣,還有對著電話輕聲軟語的樣子,挺可愛的。
夏清順著
曲盛君的視線看去,眸中的神色黯了一下:“小雅和宇軒恩愛著呢,兩人哪怕有一天不見面,都想得厲害,更別提每天晚上臨睡前煲電話粥了。”
正在打電話的人聽到了,小臉一紅,不好意思再坐在這兒,便做了個手勢,走到一邊去接著打電話。
曲盛君收回視線,淡笑道:“熱戀中的人大抵如此,能有個兩情相悅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兒,挺好的。”
孟嬌似笑非笑地瞥了夏清一眼,語氣輕快地問:“你這幾年就沒有找到第二春?不會打算就這么孤獨終老了吧??”
“小雅的確是個令人難忘的女孩兒,我還時常會想起她呢。”夏清有些哀傷地接過話茬。
一提起姚賢雅,曲盛君就立刻啟動了自我保護模式,壓根兒就不想談,一個字兒都不會提起。
一頓飯的最終就這么草草結(jié)束了,夏清雅打完電話回來,就發(fā)現(xiàn)三個人神色各異。
她聰明地什么都沒問,只是從善如流地拿起包包,散伙。
作為在場的唯一一位男士,曲盛君很自然地擔(dān)起了送女士回家的重任。
夏清陪著夏清雅在餐廳門口等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姐,要不我開你的車回去吧?讓他送你?”沒了外人在場,夏清雅也不再迂回婉轉(zhuǎn)。
只見她難得調(diào)皮地沖夏清眨了眨眼睛,暗示的意味實在太明顯了。
夏清居然罕見地臉紅了,佯怒掐了夏清雅一把:“死丫頭,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我打什么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你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夏清雅收起笑意,一本正經(jīng)道。
其實她一直都覺得曲盛君活得很辛苦,同情他,也會心疼他。
如果這世上能有另一個女人,替代姚賢雅來愛他,那或許是老天對曲盛君最大的眷顧。
而夏清,是對夏清雅而言很特別的一個人,是給了她一份暖意的姐姐。
夏清雅不介意做一回媒人,為他們倆牽線。
被夏清雅這么一說,夏清也不再矜持,她拉著夏清雅的手,輕咬著下唇,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小雅,你幫幫我!”她眸中的熱切渴望騙不了人,那是陷入愛河的人才會有的。
于是,原本該在餐廳門口等著的夏清雅,開著夏清那輛奔馳S600揚長而去,留下夏清一人在風(fēng)中等待。
晚風(fēng)徐徐,夏清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涼意,她的心頭猶如小鹿亂撞一般。
那心跳太劇烈,仿佛心臟下一秒就能從胸膛里蹦出來似的。
這一刻,她已經(jīng)等了很多年了。
曲盛君的車子從停車場緩緩地開出來,滑到餐廳門口,見到只有夏清一個人,便降下了車窗。
夏清用上了她在商場上應(yīng)酬的那套,漾出一抹無懈可擊的微笑:“小雅急著去找宇軒,就開我的車先走了。你方便送我嗎?要是不方便,我就打車走好了,往前走一段路應(yīng)該能打到車。”
話說到這份兒上,曲盛君要是拒絕的話,那真不是個紳士了。
當(dāng)夏清坐到副駕駛座時,她真有種“此生圓滿了”的感慨。在這樣狹小密閉的空間里,只有她和曲盛君,他們近到似乎連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