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燈下,手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每一個步驟,大家都嚴陣以待,拿出了最專業的精神,靳宇軒專心致志地安排手術的進度。
蟲卵似乎有很強的生命力,在夏清雅的體內附著很強,微創手術之下,只能緩慢地逐個清除。
這絕對是一項很考驗眼力和專業度的工作,伸入夏清雅體內的軟管必須保持平穩,否則用力過猛或是偏離了方向,就會對夏清雅的身體造成損傷。
原本是經驗豐富的一位教授負責微創手術的,但靳宇軒堅持要親自上陣。
大家都拗不過他,只能識趣地閃到一邊,不搶他的活兒。
這也不難理解,心愛的妻子就躺在手術臺上,不管是誰來為她操刀,靳宇軒都不能放心。
唯有自己動手,每一個步驟都盡在掌握,他心里才踏實。
不過靳宇軒的專業水平和心理素質是不需要懷疑的,他的手很平穩,幾乎沒有絲毫的顫動。
哪怕是持續在某個高度的水平上有好幾分鐘,都能堅定而平緩地將軟管繼續深入。
旁邊的人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大家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看那軟管將蟲卵一點兒一點兒地吸走。
每吸一下,夏清雅的內臟組織就跟著輕顫一下。
靳宇軒一直咬緊牙根,刻意忽略這些細節,腦子里也不敢去想任何,就專注于手術。
他不敢想,不敢去想象夏清雅經歷這些的時候是怎樣的難受,被蟲子啃噬的時候有多痛苦。
靳宇軒不斷自我催眠,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病人,和他過去接觸過的每一位都一樣。
必須一視同仁,用最專業的態度來為病人治療,不能帶著一絲一毫的私人感情。
手術的時間不長,但是對靳宇軒來說,每一秒鐘都很漫長。
就算把能觀察到的蟲卵都清除掉,靳宇軒也不敢放心,因為這種未知的生物具有多大的危險性,誰也不知道。
常規和特效的消炎殺菌藥對它們是否起作用,現在還不清楚。
夏清雅的身體一天沒有好起來,靳宇軒是一天都不敢掉以輕心,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拿夏清雅的生命來冒險的。
“靳醫生,手術還算順利,我們會繼續嚴密觀察,有任何情況就馬上向你匯報。醫院里都有人值班,你就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馮教授善解人意地建議。
微創手術雖然耗時不長,也不算什么大手術,但是一直這么聚精會神地,又長時間低頭彎腰,對體力確實是個不小的考驗。
何況從夏清雅送到醫院的那一刻起,靳宇軒幾乎就沒合過眼。
就是夏清雅麻藥過后醒來,他也沒敢睡,就是這么操心,非要親自睜大雙眼盯著他女人。
靳宇軒拍拍馮教授的肩膀:“您的好意心領了,不過我是真的睡不著。沒事兒,我還撐得住,你們呢怎么排班就怎么排吧,我會在這兒守著她。”
觀察期是最煎熬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很漫長,每一刻都在期待奇跡的發生,期待著昏睡中的人能醒過來。
可是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終,漸漸地,心也在變涼。
夏清雅的病情原本靳宇軒還打算瞞著兩家的老人,但眼下這糟
糕的狀況,是瞞不下去了。
長輩們都該有知情權。
孫女士和夏啟巖夫婦第一時間就趕來醫院了,兩位媽媽看到夏清雅躺在加護病房里戴著呼吸器的樣子,眼淚“啪嗒”就掉個不停。
靳宇軒簡要地把病情說了出來,幾位老人都驚呆了。
“你說什么?什么蟲子??這是寄生蟲還是什么東西?怎么會這么厲害?那小雅會有生命危險嗎?”
桑雅蘭最先沉不住氣,抓著靳宇軒的胳膊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靳宇軒飛快地看了岳父一眼,只見夏啟巖沖他微微搖頭,他便心領神會了。
“媽,您先別急。小雅雖然還沒醒過來,但目前的情況應該是暫時穩定了,只要不繼續惡化,一切都好說。至于治療方案,有我在,您還不放心嗎?”
桑雅蘭當然不放心。
她兩個女兒,一個被警方拘留了,正等待走法律程序判刑。另一個女兒現在躺在重癥病房里,靠呼吸器維持生命,生死未卜。
這沒一個是好的結果,她這個當媽的怎么能放心??
只是現在這狀況,多說無益,她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在邊上干著急。
孫女士相對還算冷靜,她心疼地瞧著兒子略顯憔悴的臉龐:“我過來之前給你爸打過電話了,他已經安排這方面領域的專家趕過來,相信你也找了自己的朋友或者前輩,反正多個人多一份力量,到時你們大家伙兒都討論討論,指不定就能商量出解決方案了呢?”
靳宇軒沉重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謝謝媽。”
夏啟巖在一旁一直沒作聲,眼看著女婿把兩個女人都安撫好了,他才開了口。
“雅蘭,我看宇軒也很累了,要不你和親家先在這兒陪著小雅,我陪宇軒到底下餐廳去吃點兒東西。”
桑雅蘭原本一門心思都在女兒的身上,這會兒聽到丈夫這么說,才發覺女婿的下巴全是胡茬,眼皮底下也是一片青色的陰影。
她忙說:“那你們快去吧,這兒還有我和親家呢。宇軒啊,我看你還是找個房間睡一會兒吧,這樣強撐下去怎么行?快去吧,有我和你媽媽在,小雅要是有什么情況我們就給你打電話。”
靳宇軒沒推辭這一片好意,從善如流地和夏啟巖下了樓。
走到走廊的另一頭,離加護病房老遠了,夏啟巖才問:“宇軒,你老實跟我說,小雅的病情到底怎么樣?是不是不太樂觀?”
明白人面前是不能說謊的,靳宇軒也沒打算瞞著岳父。
等他一五一十地說明夏清雅的病情后,夏啟巖卻陷入了沉思:“好端端的,小雅怎么會被這些東西纏上了呢?如果是飲食中攝入導致的,那也不可能至今為止都沒發現其他的病例啊!”
老爺子無心的一句話,卻讓靳宇軒如同醍醐灌頂。
沒錯,夏清雅除了在家里吃飯以外,最近也經常在外頭解決溫飽問題。
如果真是病從口入,那這個病絕對不可能只有她一個人患上了,最起碼陸續也會有其他的病例才對。
同樣是在家里吃飯,為什么他就沒事兒呢??
靳宇軒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的腦子里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正在形成,但他又立刻否定
了。
什么陰謀論用在夏清雅的身上,似乎過了,畢竟夏清雅也沒得罪過什么人,唯一看夏清雅不順眼的就是夏清。
可是前些天剛從周秀山的口中問出了他們所犯下的罪行,所有發生過的全都供認不諱了。
總不能臨了了,又對夏清雅來這么一出吧??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夏清那個瘋女人還有什么事兒做不出來??
找到了大方向,靳宇軒的想法就越發的清晰了,看來他是該去找周秀山談一談了。
“爸,我想起有點事兒要辦,先出去一趟,醫院這邊兒要是有什么事兒,你們就給我電話。”
夏啟巖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忙你的去吧!”
靳宇軒一刻都沒耽擱,直奔拘留所去了,憑借自個兒的大名兒,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去了。
見到了周秀山,靳宇軒也沒拐彎抹角,直奔主題去了:“夏清還對小雅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沒交代?”
周秀山的目光閃了閃,垂下眼眸:“沒了,我知道的事兒全都說出來了,我相信夏清也沒什么瞞著我的。”
“有些事兒,主動招供總比調查出來的結果要來得積極,至少那對你有好處,你就不想做個污點證人?戴罪立功可以減刑,這個不需要我提醒你了吧?”
靳宇軒也不急著逼問,只是慢悠悠地跟周秀山談條件。
周秀山卻一點兒都不在乎,他無所謂地笑道:“減不減刑又如何?我反正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在里頭還挺好的,管吃管住,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很好,油鹽不進是吧?就不信沒有一點能戳中你的小心臟。
靳少爺翹起長腿,靠在椅子上,笑看著周秀山:“你是無所謂,那夏清呢?你對她足夠了解,你應該知道,這樣的條件下她是待不住的。監獄這種地方嘛,你多少也該知道一些,獄警再負責,也總有監控不到的地方。每個監獄總有那么些稱王稱霸的人,要是哪天起了沖突,在監獄里意外死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脅,偏生靳宇軒說出來就是那么的風輕云淡,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似的。
“你如果真為了夏清好,最好不要有所隱瞞,尤其是事關小雅的。誰動了我太太,我絕對會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應該知道,我有的是辦法可以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就算她扛不住了一心想求死,那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靳宇軒從踏入審訊室的那一刻起,就讓人關掉了監控攝像和錄音設備。
這會兒就算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都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關鍵在于,周秀山是不是聽得進去。
周秀山又何嘗不明白,靳宇軒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在開玩笑??
他和夏清的性命就掌握在這個男人的手里,他自己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只是想起夏清,還是不舍的,舍不得讓她的余生都在監獄里度過,舍不得她孤獨終老,更舍不得她在這樣的年紀就英年早逝。
周秀山掙扎了半晌,抬起頭時,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吳予凡。”
他只說了一個名字,靳宇軒的雙眸倏地就縮緊了,果然那家伙很可疑,自己這是引狼入室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