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跟唱戲一樣精彩,其實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唱作俱佳的要逼黎清雅就范。
說白了,如果黎清雅沒有交上一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只怕這次回來過年還討不著什么好臉色。
這會兒身價倍增,成了一棵搖錢樹,誰都想在她身上撈一筆好處。
黎清雅深吸一口氣,一雙清眸直看入黎軍的眼底,平靜地問:“黎軍,你在靳宇軒那兒拿了多少錢?”
熟悉黎清雅性格的人都知道,往往她這么平靜的外表下,總會隱藏著一些什么,而那微涼的指尖,正表露了她心底的憤怒和悲愴。
一說這個,黎軍就來氣了,他氣呼呼地一屁股坐下:“別提了!你那男人也真夠摳門兒的!就他那樣的身家,居然就給了我二十萬過年!你說說這夠干什么用啊?吃個飯唱個歌再買兩身衣服都沒了。”
黎清雅氣得臉色煞白:“二十萬!?你也好意思拿!他就是給你兩百塊都嫌多了!”
真是要吐血了!
靳宇軒那家伙的腦子里長瘤了嗎?連想都不想就給黎軍這么多錢?難道他不清楚黎軍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兒?
多少錢到了黎軍的手里都是如流水一般的花掉,連一點兒渣都不剩!
黎軍也被黎清雅那態(tài)度給刺激到了,他用力拍著桌子:“你什么意思!?你現(xiàn)在找到金主了,有人養(yǎng)著了,準(zhǔn)備做少奶奶了,說話就硬氣了是不是?我告兒你,你別瞧不起人,我也就是懷才不遇,如果我也有他靳宇軒那樣的出身,我一準(zhǔn)兒比他更有能耐!”
唾沫橫飛地叫囂了一輪,黎軍又覺得不解氣。
他指著黎清雅,對黎媽媽說:“媽,你聽聽!她這說的還算人話嗎?那男的幾十億的身家,才給我二十萬,這跟打發(fā)叫花子有什么分別??她還替人家心疼!你說這不是白眼兒狼是什么?”
伸手問人要錢還嫌少,甚至覺得人家有錢就應(yīng)該白白給她花,這種人的臉皮比城墻還要厚。
黎清雅氣得不輕,她忍無可忍地抬起手就往黎軍的臉上揮去。
許是誰都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動手,連黎軍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啪”的一聲,就硬生生地挨了一個耳光。
黎清雅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打完人,她的掌心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也知道,那里一定是通紅一片了。
眼眶也發(fā)紅,那是被黎軍氣的。
她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都沒哭過了,可是今天她格外的想哭。所有復(fù)雜的情緒都一齊涌上了心頭,委屈,傷心,憤怒,絕望,五味雜陳。
還沒等黎清雅感慨完,黎媽媽速度極快的就還了一個巴掌給她,這還沒完,那巴掌鋪天蓋地地打下來,哪怕黎清雅躲著,身上也沒少挨打。
“你這死丫頭!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不用靠我們家了,就嘚瑟了是吧??你弟弟說錯你哪一句了嗎?你做姐姐的不該照顧著他點兒嗎?你倒好,不幫就算了,還動手打他!?我今天就好好教訓(xùn)你,讓你知道你到底是姓什么!是誰養(yǎng)大的!”
黎媽媽就跟瘋了一樣,左右手開弓,死命朝黎清雅打去。
見到這失控的場面,黎爸爸趕緊抱住老婆,嘴里不停地勸道:“行了行了,孩子們鬧別扭總會有沖突的,說兩句就算了,你摻和進(jìn)去只會弄得一團糟。”
像黎爸爸這么溫吞的性格,又是幾十年都被老婆奴役著生活的,能像今天這般正義地為黎清雅說話,已經(jīng)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了。
他還是想著用三言兩語調(diào)解矛盾就算了,要真跟老婆動手,和老婆硬碰硬的對抗,他還沒有那個膽兒。
誰知黎媽媽使勁往后一掙,就把黎爸爸的雙臂掙開了,隨手抓起桌上的湯勺就往黎清雅的頭上敲去。
嘴里還不依不饒地罵道:“我就要教訓(xùn)她怎么了?我打她也是因為她不懂事兒!也不想想這么些年浪費了我們家多少的錢多少的感情多少的精力!現(xiàn)在攀上有錢人了,就想翻臉不認(rèn)人了!要是真的要算起來,她欠我們黎家的還少嗎?”
要說以前那些小打小鬧的摩擦令黎清雅心寒,還不如今天聽到的這些令她絕望。
那顆本就脆弱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插上了幾刀,鮮血淋漓,偏偏還有人一個勁兒地往那上面撒鹽,讓她痛徹心扉。
心底的疼痛已然超過了臉上和身上的痛,黎清雅含淚問道:“媽,你是不是覺得,你們收養(yǎng)我,對我的付出,我就該在金錢上補償你們,才不會讓你們覺得我是白眼兒狼?”
她語氣中的嘲諷太過明顯,讓黎媽媽先是一怔,那臉色也不太自在。
隨即卻正義凜然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們是這么市儈的人嗎!?不管用什么方式補償,你總要懂得感恩吧??人家常說,吃水不忘打井人,可你倒好,自己過上好日子了,還藏著掖著不敢讓我們知道!怎么著?嫌我們這樣的窮親戚丟了你的臉?還是怕我們問你那有錢的男朋友要錢?小雅,不是媽說你,你這人就是太過冷漠了,連這么些人情世故都不懂!真不知道你這幾年在外邊兒都學(xué)了些什么!”
黎清雅若有似無地笑了笑,看著那一桌的飯菜,突然覺得沒了胃口。
她盯著那一顆顆已經(jīng)沒了熱氣的餃子,覺得那真是天大的諷刺。原來她所做的一切在他們的眼里都不算什么,因為這些不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更想要她的錢。
呵呵,從什么時候起,她黎清雅也變得這么舉足輕重了?
要真是這樣,她還寧可當(dāng)初被人送到孤兒院,而不是被黎家收養(yǎng)。這個家,給她更多的是傷害和現(xiàn)實,親情的部分實在是少得可憐。
特別是自從黎軍出生以后,她就是多余的。所以不管她說什么,做什么都是錯!!
百感交集,黎清雅只覺得胸口有一口氣憋著,憋得她都快要炸掉了。
雙手扶著桌沿,用力一掀,那辛苦了大半天準(zhǔn)備的年夜飯全都翻到了地上,有幾個餃子還滾了好幾圈,落到了墻邊。
黎清雅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應(yīng),沖進(jìn)房間把門鎖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背上包包,猛地拉開門就往外走。
黎媽媽一見她這架勢就火大了,黑著臉斥道:“你這什么意思!?回來攪得家里雞犬不寧的,還攪和了一頓年夜飯,這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仿
佛沒聽到她的話,黎清雅紅著眼,表情堅定地直直向門口走去,這個家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待著了。
黎爸爸追上來兩步,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卻被老婆一把拉住了。
“你讓她走!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們才不稀罕!她愛上哪兒上哪兒去!有本事以后都別回來了,我們這些年真是白費心機養(yǎng)了一只白眼兒狼!我就擦亮雙眼等著看你的報應(yīng),等你哪天被人家玩兒膩了拋棄了的時候,可別跑回來我們黎家哭!看你還能嘚瑟多久!我呸!”
黎清雅才走到院子里,就聽到身后的大門“砰”的用力甩上了,緊接著就是黎軍的嚷嚷。
“媽,你說你跟她撕破臉干什么啊?罵兩句也就算了,她這么一走,往后我還真沒有借口去找那冤大頭要錢花了!”
“瞧你這出息!人家都擺明了不想認(rèn)你這弟弟,你就是死皮賴臉倒貼上去也沒用!指不定她回去就跟那男的吹枕邊風(fēng),你還是一個子兒都撈不著!”
“那也不一定啊!她這人耳根子軟,我給她說兩句好話就成了……”
每一句話都那么的傷人,都在諷刺著黎清雅曾經(jīng)的天真和愚蠢,她自以為的親情,在別人那里不過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借口。
大年夜的寒風(fēng)是刺骨的,流過淚的臉龐被風(fēng)吹過,有一種刺骨的疼痛,但也無法阻止黎清雅的步伐。
拖著行李走了多久,她記不清了,只記得好不容易走到了汽車站的時候,雙腳已經(jīng)凍得麻木,鼻涕一直在流,可她的鼻尖早就沒了知覺。
車站值班的大爺看黎清雅這副狼狽的模樣,好心地跑過來詢問:“姑娘,你是要坐車吧??大晚上的早就沒車了,明天早上得七點以后才有車呢,你這是要上哪兒啊?”
黎清雅搖了搖頭,低聲說:“我也不知道……”
這個時候能上哪兒去?那個家是回不去了,連帶著這個小縣城都能把人逼瘋。
在大爺?shù)闹更c下,黎清雅到車站對面的招待所開了個房間住一晚上,打算明天天一亮就坐車離開。
房間太冷清,她就打開了電視,每一個臺都在轉(zhuǎn)播央視的春晚。
一個個節(jié)目都喜氣洋洋,臺上臺下笑成一片,唯有對著電視機的人,眼淚一直掉個不停。
空調(diào)再暖,也無法溫暖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靳宇軒來電話的時候,電視里正放著那首永恒的《難忘今宵》,這對黎清雅絕對是天大的諷刺。
“寶兒,在看電視呢?新年快樂!我是第一個給你拜年的人吧?”靳少爺語氣歡快。
黎清雅輕聲“嗯”了一下:“新年快樂!”
靳宇軒是什么人?那敏銳度自然是沒得說的,當(dāng)即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哭了?怎么了?”
繃了許久的神經(jīng),強撐了那么久的一股氣,在聽到心上人關(guān)懷的問候時,全部崩塌。
黎清雅低聲哭了起來:“我不想在這兒待著了,我要回B市……”
“寶兒,你別哭,你別嚇我啊!到底怎么了?你這一哭,我就亂了套了!”靳宇軒急得跳下床,抓起外套就往外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