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佐琰凝視著陌兮,深邃的眼眸深沉如海,他說:“讓我最后背你一次,你以前不是總喜歡跳到我背上,讓我背著你走嗎?讓一切重新有個美好的結束吧!”
此刻,陌兮的心真真切切地揪痛了一下。并未重新開始,就已經結束。不過當一切都難以回頭,這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陌兮盯著俞佐琰蹲在面前的后背,心里百轉千回,最后,她決定讓自己任性一次。
陌兮爬上俞佐琰的后背,抬頭看著山頂,問:“這山那么高,要到山頂需要很長時間,累了的時候就放我下來。”
俞佐琰背著陌兮,拾級而上。陌兮在心里默默地數著步數。
曾經,陌兮喜歡讓俞佐琰背著她走,她摟著他的脖子,用臉貼著他的后背,默默地數著他的腳步數。她認為,那個時候,有一百步,她就有一百步的幸福,有一千步,她就有一千步的幸福。在她眼里,這就是她的幸福指數,而每次,她都因為步數的增加而在心里竊喜。
以前,俞佐琰背著陌兮,都不是他自愿的,是于大小姐自己跳到他背上,然后纏著他就不下來,最后,他只能妥協,反正他有的是力氣,而且他也不是像表面看起來那樣不愿意。
爬了一部分石梯,陌兮感覺俞佐琰的呼吸變得有些粗,便說:“我下來自己走幾步吧!或者我們可以先休息一下。”
“你太輕了,我每天都有健身,把你背到山頂簡直是小問題。”
陌兮沒再說什么。
太陽已經落山,走在這山腰上,對陌兮來說,涼風習習,倒是舒爽。
“現在,我們要是走得快一點的話,到山頂還能看到比剛才更美的日落。”
“……”所以他才一直不休息,想在山頂日落之前趕到是嗎?
原來目睹了太陽落山之后,他們還能再看一次日落。
俞佐琰說:“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我們還能看到日落,說明我們之間還有另一種可能。”
“……”陌兮默然。反之,則說明他們之間真的已經結束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可惜,緣份盡時,你是什么都留不住的。當他們抵達山頂,天邊山輪間,只余下一抹紅霞。
俞佐琰緊抿雙唇,注視著遠山,很長時間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們終究無法一起再看到第二次日落,卻只能一起迎接即將到來的黃昏曉。
有人說,一段未開始便注定結束的感情便成了“黃昏曉”,有時候現實就是那么巧合地預示著未來的一切。
陌兮站在一塊大石頭上,任憑發絲被吹亂,她看著遠處,笑容滿面地說:“其實日落及不上晚霞的美。”
人因為有了思想,面對現實,心里便會有各種矛盾,糾結于選擇,然而倘若一件事情沒有任何的可能性,沒有希望,也就沒那么多矛盾了。
山頂有一個不大的湖,傳說這里住著一個孤獨的小龍女,她愛上了一個凡人。她從東海而來,為尋找自己的愛人,最后發現愛人已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她便留了下來,默默地守候在此。
看著水從龍頭雕塑里流下了山,陌兮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小龍女的愛人大概就住在這附近,這一帶也不見有其它水源,凡人的后代應該就靠飲用此水而生了!愛人背離,她卻選擇繼續孕育他的后人,可惜,她這無私的愛卻永遠也不會被她愛的那個人知道了。”
俞佐琰看著陌兮感性的側臉,笑出了聲,說:“你還真把這個故事當真了,這很明顯就是有人為了宣傳瞎編亂造的。”
“你不覺得有了這個故事的加持,這個小湖變得更有意境也更美了嗎?”陌兮挑眉道。
“我看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湖而已。”俞佐琰不以為然道,“要說它美不美,主要是看心情嘍,有心情欣賞,地上的鳥屎,你都覺得它美得像朵花。”
陌兮瞪了俞佐琰一眼,這人就是故意破壞氣氛的。
俞佐琰笑問:“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了?”
在會所的時候,她整個人都丟了魂,他認為那樣的于陌兮,大概只有美麗的大自然可以拯救她了。
陌兮靠在石欄上,看著遠處好像被蒙上一層黑布的山,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漸暗的天空。無垠的天際,逐漸出現了第一顆星星,也就是傳說中的黃昏曉。
陌兮淡然一笑,說:“今天謝謝你。”
俞佐琰挑挑眉,說:“于陌兮,從你口中聽到感謝的話真不容易,只是我現在卻不想聽。你以為一句‘謝謝’,就能不欠我什么了嗎?”
“真小氣!”陌兮嘀咕。
“你那么喜歡聽故事,那么我們來講講這些星星的故事好了。”俞佐琰指著天邊的一個位置說,“看到這個星座,你想到了什么?”
“牛郎織女的故事嘍!”陌兮回答。
“我想到的是,牛郎與織女天各一方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們身份懸殊吧!門不當戶不對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陌兮不以為然,“那是在封建社會的故事,只有以前的人才會有那么頑固的門第之見,現在的人,思想應該開放多了。”
俞佐琰意味深長地看著陌兮,說:“真的是這樣嗎?不見得吧!”
陌兮撇撇嘴,這是一個傷腦筋且莫衷一是的問題,誰能說得清楚呢!
“我有一個朋友,他有一個富家千金的女朋友,他除了打架玩樂,一無是處,你覺得他們最后還能在一起嗎?”俞佐琰看著陌兮,目光如注。
陌兮心里一抽,沒有說話。
“有一天,那個女人的未婚夫找到我的朋友說,這丫頭被他們從小嬌生慣養,給她的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東西。她用的是愛馬仕,吃的是從國外空運過來的有機水果,每天有阿姨伺候,花錢大手大腳,隨手就能把一棟別墅送給朋友當生日禮物……這樣的她,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能力,你要得起嗎?她會死心塌地跟著一個窮光蛋一輩子嗎?她只是比較貪玩罷了。”
陌兮驚愕地看著俞佐琰的側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俞佐琰扭頭看著陌兮,笑說:“你覺得,他們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嗎?至少在我看來,他們之間充滿了各種矛盾,時間長了,都會顯露出來的。”
“是傅哥哥,他當年找過你?”陌兮問。
俞佐琰一聲冷笑,將視線投向遠方,沒有回答。
陌兮說:“即使這樣,也不足以成為你拋下我的原因!”
“沒錯。”說到這里,俞佐琰似乎不愿再多說什么,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這讓人浮想聯翩的兩個字。
陌兮在心里冷笑,這不成為理由,根本原因是他不愿意為她作出退讓,不愿意為她委屈自己無拘無束的天性,因為她在他心里根本不夠那個份量。
他是一個那么驕傲的男人,豈會真的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而否定自己呢?
這是她和他第一次直面六年前的問題,可是她卻沒有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不過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已經失去了意義,不過是撕開傷疤,再讓你痛一次而已。
“那是什么原因?”陌兮突然在心里較起勁來,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俞佐琰問。
“你不會想知道的。”俞佐琰一聲冷笑,陌兮從他的笑聲里,感覺到一股冷漠。
她不想知道的答案,那必定是聽了讓人傷心的答案,對她來說,當年最痛心的結果莫過于認清這個男人的心里,從來沒有她的位置。
陌兮收回視線,心里一陣鈍痛,她痛恨的是,到了現在,自己還在計較曾經他心里有沒有她的問題,她是嫌自己還不夠可憐嗎?
有的人,即使他每天都對你說一大把的情話,但你心里還是沒有安全感,因為你總感覺,輕易說出這樣的話,就缺乏了真誠。最可怕的是,這樣的情話,他不僅僅只對你說。
現在的陌兮,再也不相信俞佐琰了,他這個有家室的男人,一邊對自己的老婆呵護備至,一邊對你說放不下你。陌兮就不由得要懷疑,他是真的放不下她,還是那顆不安分的心在作祟,只是暫時懷念她曾經給他帶來的美好呢?
正當陌兮胡思亂想的時候,俞佐琰突然欺身過來,她本能地往后退開,卻發現后背抵上一塊石頭。
陌兮用驚慌失措的眼神看著這個突然逼近的男人,只聽他說:“你真的要和他復婚嗎?”
“那又怎樣?我的私事沒有必要向你匯報。”
他一只手摟著她的腰,拉近兩人的距離,伴著溫熱的呼吸,他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響起:“我不允許。”
陌兮偏開頭,懶得理這個無理的男人。
“直到現在,你還覺得他是你心中那個完美的傅哥哥嗎?就是這個男人,他阻斷了我們的感情。你還覺得,自己嫁給他,是水到渠成的事嗎?”
“……”本來知道真相后,陌兮就有些難以消化,此刻被他逼視著,她腦子變得一片混亂。對于這些所謂的真相,她還沒想好自己該持什么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