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奧迪車緩緩停在太星酒店停車場邊的時候,赴約而來的劉超勝深呼吸幾次平復著加的心跳,瀟灑的邁步下車,節日的酒店里比往常格外熱鬧幾分,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大門廊里絡繹不絕,駐足四下望了望,不經意地看到了門廳口上站著的目標。
女人,很精瘦的女人。
正朝他的方向看過來,劉超勝邁步前行著,走了幾分,藍色的職業裝、短發、白色的高跟鞋,看上去很精干的一位女人,而且看上去有點熟悉的感覺,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霎時間心里打了幾個結,再走幾步,那女人已經笑吟吟地伸出手來示好,劉超勝糊里糊涂的站定了,此時熟悉感覺得更真切了,那個很大眾的臉算不上美女,不過眉眼間寫著的精明讓人一望便知。
是她?劉超勝心里咯噔了一下,霎時對所有的事有了一個設想,而且這個精瘦、精干且精明女人出現恰恰把所有設想都變成了合理的解釋。微微地一怔。劉超勝指著那女人恍然大悟道:“我們……認識……你是……哦,你是新世界原來的廣告策劃?叫……SORRY,我還真想不起您的尊姓大名了。”
裝……這是在裝,同樣赴約而來那位女人正是張蕓,心里暗道了句。不過在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一絲不快,笑著道:“劉經理,我現在已經離開新世界公司的,在食尚快餐……認識一下,我叫張蕓。”
“哦,謝謝……我不用介紹了吧,你認識我。”
“當然……劉總嘛,常聽楚總提起您。”
“是嗎?……張經理,請請……今天我坐東啊,咱們可是朋友加熟人,別客氣啊,我最怕客氣……”
接著張蕓遞過來的名片,劉超勝也是應付過這些場面的人,倆人如同開談生意一般劉超勝伸手請著張蕓,步態優雅地踱進了酒店,進了電梯,上了三層餐廳,早預訂好的臨窗包間,倆個人都是生意場上打滾的角色,自然是客氣之至,只不過都是心懷鬼胎,等著落座、等著上茶、等著點菜,等著點菜完了劉超勝揮手屏退了服務員,欠欠身子伸手扶著餐桌,腕子上锃亮的名表顯示著時間是十七時一刻,張蕓再看這位劉總,那眼睛的蘊含的笑意很MAN、很迷人,臉很帥氣,濃眉大眼,黑白分明的眸如果直視過來會讓女人產生錯覺,一定會以為這是調情的前奏。
不過肯定不是,張蕓一副胸有成竹、待價而沽的篤定,淺笑了笑,這時候,就開始了,劉超勝輕輕說著:“張經理,您怎么想起跟我說這事?”
態度平和、語氣平緩,就像說無關之人的無關之事,張蕓笑著應了句:“劉總您要認為不合適,那咱們就不談這事了……相逢不如偶遇,今天干脆我請您得了,沒準以后有什么事還得麻煩到劉總您呢。”
“別別……沒什么不合適,我和秀女本就是同學,又是生意場上的伙伴,沒什么不合適的,對了,張經理,我記得你是楚總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件事,是楚總告訴你的?”劉超勝拐著彎問著。
“嗯……”張蕓默默地點點頭。神色有點黯然地說著:“我幫不到她了,前兩天警察上門取證查詢,還把我們食尚老板抓進公0安局了……后來聽說是綁架案,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這個,我們都知道了……恐怕是兇多吉少了。別難過,人有旦夕福禍,誰也代替不了誰……”
劉超勝很細心,最起碼對女人很細心,看著張蕓有點難過,輕聲安慰了句,不過以他的眼神也發現不了對面這位女人臉上那份凄然是傷心欲絕還是兔死狐悲,心里揣度著,究竟張蕓此行的來意是什么?
發了幾聲喟嘆、說了幾句感慨、聊了幾句生意,劉超勝見張蕓并不急于揭破謎底,這倒坐不住了,兩份菜剛剛擺定,招著手叫著服務員,接過了服務員手里的紅酒親自給張蕓斟了杯,直入正題了:“張經理,咱們談生意的老規矩,邊吃邊談……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還沒說呢?”
“您真對那份遺囑有興趣?”張蕓挾著筷子突來一問,眼斜忒著,似乎很不經意。
“嗯,有點。不過據我所知根本沒有遺囑。”劉超勝直接了當說著。
“錯了,有……”張蕓放下筷子,抿了口酒。這才說道:“很早就有了,老楚總就這么一個閨女,他能不把身后事安排好嗎?……出事前兩天,也就是老楚總剛剛下葬后,楚總就告訴過我,這份家產肯定又要爭個頭破血流了,嘖……哎,不幸言中啊,沒想到一轉眼她就出事了。”
“啊?這……這和家產爭奪沒什么關系吧?她是被人綁架了。”劉超勝苦著臉糾正道。
“不都一回事嘛,反正是出事了,她要是沒錢沒家產,會發生這種事嗎?”張蕓道。
“哦,那倒是……那以你這么說,楚秀女應該是新世界的控股股東?”劉超勝旁敲側擊著,一見張蕓點頭,疑問就來了:“那不應該吧,李婉如好歹也伺候了楚誠然不少年頭了,沒功勞也有苦勞,一點沒有? 再說楚公子那事誰說得清楚?”
“我……”張蕓又是重重地一點頭,回答了劉超勝這個問題。
劉超勝撲聲差點把剛吃的東西反上來,被張蕓這個字噎住了,愣著眼瞪著,明顯地根本不相信,張蕓卻是很有風度地抿了口紅酒壓低了聲音說著:“楚總根本就懷疑李婉如外面有人,楚公子不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所以在此之前早就做過DNA親子鑒定……她就等著過了國慶節股東大會,要么她順利接班、要么把遺囑的這東西亮出來,和李婉如上法庭……誰可知道……哎,人算不如天算啊。”
“那這東西現在在……”劉超勝揶揄的口氣輕聲問。
“在我手里……”
“呃……”
“怎么了劉總,您不信?
“這……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親子鑒定在我手里,不過遺囑在律師樓存著,已經經過公證了,這事是我經手辦的。”
“這個……好像楚誠然的私人律師不一直是大恒的景律師么?”
“是啊,老楚總信任景律師,可楚總也有自己的律師呀?景律師和李婉如認識,她早防著這一手了,您也知道楚總很精明的,說不定還有其他什么安排我都不知道。”
“……”
“怎么了劉總,您的臉色……”
“哦,沒事……”
劉超勝被這幾句說得似乎心跟著懸起來了,說清了來龍去脈,劉超勝現在明白了,八成是女兒對后娘早防好了一手,背著后娘和爹訂了遺囑秘而不宣,一方面是怕家丑外揚,另一方面估計也是出于病榻之前無人照顧的考慮,只等著猝然發難讓后娘人財兩空。
歹毒……夠歹毒,劉超勝揣摩著楚秀女的心思,無非是如此而已,俊秀的臉上閃過幾分不自然的抽搐,雖然這些都出自于自己的想像和推測,可他絲毫不懷疑為了爭那幾個億的家產會發生類似的事,更何況楚公子的事,本身就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秘辛。
“哎……劉總,您……您怎么了?”張蕓出聲詢問了句,一句話說得劉超勝從沉思中省過神來,掩飾似地笑笑,沒說什么,正要挾菜的時候,張蕓又怪怪地瞧著他,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劉超勝又是訝然又是奇怪,等張蕓輕笑著說了句才看清了,丫的,筷子拿反了……
有點大失水準了,劉超勝不好意思地叫著服務員換了雙筷子,訕笑了幾次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想了半晌才想出來這事里好像還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弱弱地問了句:“張經理,您別怪我多心啊,其實我還是沒想明白,您找我這算那一出?這些事好像真和我無關。”
“是嗎?”張蕓放下了筷子,直視著面前這位帥哥,換了一副誠懇的口氣說著:“劉總,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啊,我之所以誰也沒找找上你,當然有我的理由,你真想知道嗎?”
“當然。”
“好,那我直說了啊。”張蕓也直接了當一句:“那天是你約楚總到MAMAMIA餐廳的吧?”
“什么?”
劉超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驚得愕然一臉,霎時又有幾分失態,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比核桃還圓,霎時間反應了幾秒鐘又欲蓋彌彰地說著:“你說什么?”
“呵呵……楚總最喜愛正宗的意大利西餐,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多,而MAMAMIA餐廳呢,又是你們幽會的地方,我沒說錯吧?……楚總這一年多來身邊好像還沒有什么人能把她約到西餐廳去吧……恰恰在那天上午十一點多吧,我也在天龍大廈,我走的時候看到楚總駕著車進了停車場,我看到她進西餐廳了,是不是你們倆還藕斷絲連呢?”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也不是我約的她。”劉超勝不動聲色地說道,長舒了一口氣,不過一聽到西餐廳的名字,莫名地心又跟著懸起來了。
“不管是不是吧已經不重要了,咱們經理人的格言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遠的老板,我的倆個老板一個被綁架、一個被抓了,對于我來說,也是前途難測呀,萬一楚總死于非命,她名下的財產包括住所、包括寇莊店,包括新世界,是不是都要進入李婉如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囊中?那樣的話我的飯碗可砸了……楚總如果沒事當然更好,可楚總如果有事的話,我也不能跟著殉葬吧?我總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吧?”張蕓一副精明的嘴臉,眼光閃爍地看著劉超勝,這話倒讓劉超勝越聽越安生了,一俟張蕓說完,劉超勝定了定神道著:“不用拐彎了,直接說你的打算。”
“我沒打算。”張蕓兩手一攤,無奈的表情。
“沒打算?”劉超勝這才真的愣了。
“真沒打算,劉總,我知道你和楚總的關系不一般,所以才敢找你。這東西在某些人眼里肯定是價值連城,可在我的身上恐怕是懷璧其罪,萬一……”張蕓此時精明的臉色成了哀求的苦臉,一副小女生的作態,楚楚可憐地看著劉超勝。
噢,畢竟是女人,畢竟頭長見識短,劉超勝此時才真正是心安理起來了,不料剛剛一心安理得,張蕓突然靈光一現似地說了句,要不,我交給警察?……說不定就是她這些親戚搗鬼?”
“那不行,人家財大勢大,隨便給你找點麻煩你吃得消嗎?就是人家你又能怎么樣?”劉超勝立馬否定了,一否定張蕓也為難了,有點懇求地問著劉超勝:“劉總,看在楚總的面子上,你得幫我啊,我現在害怕得晚上都睡不著覺,萬一誰知道我手里有這東西,我也人間蒸發了,我可找誰伸冤去……我原本想交給警察,不過就像您說的,觸動了誰的利益,人家回頭找我麻煩,我不還是兩頭不討好嘛……”
張蕓這一番話把自己匹夫無罪生怕懷璧其罪的心理表達的淋漓盡致,而且事關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實在是難以抉擇,說完了,很殷切地看著劉超勝,看著這位楚總的前男友,很期待的目光。
“我有個主意,交給我怎么樣?”劉超勝溫文爾雅地提了個建議。迎著那雙很讓女人動心的眼光,張蕓覺得心里驀地被刺了一下,臉上難色,微露喃喃道:“這……可我……”
“經理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遠的老板……你說的。”劉超勝放下心來了,這倒反勸上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我也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不過以你的身份進不到那個圈子,所以讓你進退為難……與其等著有人上門找你,為什么不提前放手呢?萬一真是他們親戚,萬一楚總真走漏了風聲,那后果……”
有點危言聳聽的味道了,劉超勝側著身子,壓著聲音,說得神色凜然,張蕓撅著嘴一副心下無著的樣子,半晌期待地看看劉超勝,又是喃喃地說著:“可我……我……”
“呵呵……開個價吧,經理人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說了半天,不就想趁這事撈一筆,又沒把握找楚家人說不是?……不過你得保證鑒定書和遺囑都拿到手。”劉超勝釋然地靠著椅子,生意談到了關鍵地方,該亮底了。
“當然……我就知道,劉總您很善解人意,我的胃口不大,只需要這么多。”
張蕓一聽這話嫣然一笑,不為難了,臉上很燦爛,秀指輕輕地在桌上畫了幾畫……
…………
…………
“現在是十七時零七分,嫌疑人正從……”
“注意注意,別驚動群眾……速戰速決……”
中锏鋼廠稍顯破舊的宿舍樓里,樓門口鍋爐工裝束的倆個男子、門衛室里窩著倆位,還是樓梯上隨著嫌疑人腳步走在后面的,足足有十名特警已經分布到了宿舍樓的各出口。樓外過道、花池、大門、街道布著暗哨以防萬一。
影視里或許偶而能看到警匪對決的場面,不過現實這種場面很難見到,因為一俟抓捕對于警方絕對是壓倒性的優勢。特別是這種圍捕,倆個嫌疑人,麻三娃、耿金貴看樣是喝了兩口小酒、洗了個小澡、一人提個箱子下樓,背后跟著特警甚至能聽到倆人在小聲胡吹大氣著,一個在說著,麻哥,咱倆相跟著走唄,一個人多沒勁……另一位說著,強哥讓咱們各走各的,廢什么話,你是有錢不會花咋地還需要我教你……第一位又不屑說著,擔心什么呀?就咱們這煤里藏人、飛車提貨,比他們飛虎隊當年牛B多了,別說抓咱們,想他都想不到……“啪”聲,哎喲,說話著被扇了一巴掌,另一位罵著,再他媽漏嘴老子滅了你……
“動手……”
耳麥里聲音一來,后面的順著樓桿吱溜滑了下去,正在二層三層的拐彎中間,倆位偽裝上樓的、一位站在拐角,樓梯上滑下來的,窗戶里飛進來,霎時間五六個人別胳膊摟脖子加捂嘴,蹭蹭銬子一銬、頭上的黑布袋一蒙,三倆個架一個,連拉帶扼迅速地移動著出了樓層,大悶罐車開著車門正對著樓口,咚…咚…往車上一扔,門一閉,車呼嘯而去。此時天剛剛暗了下來,絲毫不露痕跡……
這就是抓捕,別指望誰對你宣讀權利啊,行駛著悶罐車里有叮叮咚咚的悶響,夾著人聲悶哼、一直行駛了十幾分鐘卻不向支隊的方向歸隊,聲音響了一路,直到車上匯報回來支隊或許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匯報的內容是:“突審失敗,這倆不知道目標的去向,他們三天已經沒見過面 了,只有電話聯系……”
反劫中心的回復是:“繼續審,目標和人質的下落,一定要審出來……”
十分鐘過去了,沒有消息……
又過了十分鐘,消息來了,一位出現重度昏厥,另一位試圖撞車廂自殘,已經在解押歸隊途中。一聽到這消息都知道發生了什么,楊鋒小跑著去安排隊醫準備施治……秦高峰撫著前額在嘆氣,對付這些惡性犯罪,突審其實就是刑訊的代名詞,趁犯罪份子心態未穩用雷霆手段審出案情,不過如果這些手段不奏效的話,再往下審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