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陳阿美又哭，就連忙安慰她說：“書讀得多了，說明你腦子好，你腦子好了，就會有人覺得你聰明，當別人覺得你聰明的時候，就會來收養你了。”
“真的嗎？”陳阿美看著我，滿是期待。
“真的。”我鎮靜地點了點頭，在確認她不會哭之後，趕緊離開了。
中考結束後就是一個漫長的暑假，在這個暑假裡，除了去做扒手以外，我還學著陳宇飛，去給別人做家教，當排球陪練，用陳宇飛的話說，這叫做“洗白”。也就是說，我們要擺脫老陳，就要先讓自己強大起來，從不小偷小摸開始，慢慢培養自己的生活能力，有一份能夠給自己謀生的工作，乾乾淨淨地掙錢。
於是，在這個暑假裡，我一個人打了兩份工，在所有的自己掙的錢裡頭，我做扒手所順到的錢和通過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各佔了一半。自然，除了每天上交給老陳以外，我還有結餘。
我把錢拿到了銀行，打算把它存進去。在存錢的時候，我發現我和陳宇飛的存款已將到了五位數，於是，我就從我掙的錢裡頭拿出一部分，買了一個相機，因爲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收集老陳的證據，在高中畢業時把老陳給告發了。
說來也是巧，我剛把相機買來，就碰到老陳和人籤協議。在福利院裡待著的人全都過去了。我拿著相機，也跟過去了。這個相機不大，對摺以後可以直接放在衣服兜裡，就跟我那個小本子一樣。
我怕被人發現，早早就把相機摺疊起來，塞進衣服內袋裡去了。
“阿雪，你快來。”我一走進人羣，就遇上了陳阿美，她見著我來，就挽著我的手，把我拉到了一個地方。在這塊地方，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老陳他們的一舉一動。因爲這個角度好、視野佳，所以擠滿了人。
我擔心衣服袋子裡頭的相機，就拉上了外套拉鍊。
陳阿美表現非常積極，她想要得到協議人的注意，就在那邊拼命地揮手鼓掌。我覺得作爲她的朋友，應該給她幫幫忙，於是，也幫著她鼓掌了，不過，我沒有把手舉高，就跟平常鼓掌一樣拍手。
說來也是神奇，從來都只是被當成背景牆的陳阿美這一次竟然被注意到了。“那邊那個女孩子，對，就是在潘雪旁邊的，你那個……叫什麼名字來著……”老陳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陳阿美的名字，於是他也不想了，就直接說了三個字：“你過來。”
“啊？！是叫我！”陳阿美很興奮，她拉著我的手說：“潘雪，老陳是在叫我嗎？”
“是在叫你，阿美，快過去吧，老陳還在等著你呢。”我說。
“真的嗎？”“是真的。”“那我過去了。嘿嘿。”於是，我微笑著，目送著陳阿美歡脫地跑到老陳身邊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透過麥克風，我聽見老陳這麼問。
“我叫陳阿美，院長爸爸。”陳阿美
說，語氣裡掩藏不了興奮。
“噢，陳阿美。你今年多大了？”老陳問。
“我15歲。”陳阿美說。其實，陳阿美虛歲已經17了，但是爲了能增加被收養的機率，她一直說自己才15。
“陳阿美，15歲。”老陳向收養人介紹到。
“陳阿美，15歲。”收養人重複到。隨後，他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就把我們給解散了，陳阿美也被他們帶走了。
解散了以後，我就一個人在福利院裡頭晃悠，想到陳阿美終於心想事成，完成了她多年來的心願，我覺得很開心。但是，又想到陳阿美走後，我在福利院裡就沒有小姐妹可以說說心裡話了，又不由得悲從中來。與陳阿美度過的一個個日日夜夜，一個個交心的談話在腦子裡就像是老膠片放映機，一幀又一幀地閃過，要說難過，還真的是有的，要不然，眼淚水不會這麼不聽話地流出來了。
我這樣想著，不知不覺走到了福利院裡頭一個偏僻的角落裡，裡頭傳出一陣陣很奇怪的叫聲，我打了個激靈，踮起腳，朝門上的玻璃窗裡看去，只見幾個穿著不知什麼年代衣服的人，七七八八地躺在地上，有的年紀大，有的年紀小，但是不管年紀大的還是年紀小的，全都黑不溜秋，渾身上下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而且，不管是年幼的還是年輕的，他們的兩個面頰都是凹下去的，就像是一張死人皮掛在骨頭架子上。
我正看著，突然玻璃窗裡頭冒出來了一張人臉，臉上黑黑的，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他或者是她張著嘴，拼命拍著門上的窗戶，我被嚇了一跳，趕緊後退。也是在這個時候，我認清了我所在的位置，可以說是不偏不倚，我剛好路過了福利院專門安置智障腦殘的地方。這個地方可以說是老陳的人口垃圾站，所有沒有用的、殘疾的人全都被丟在這邊，也沒有人管。長此以往，這邊就散發出了一股臭味，還沒有到這個地方呢，味道就散發出來了。
我一下子撞到了後邊的圍欄上，我人沒有站穩，爲了防止跌倒，我用手扶了一下，手上竟然馬上就沾滿了厚厚的灰塵。
我靠在欄桿上，胸口感到有什麼堅硬的金屬物品撞了一下，我腦子一個激靈，想到了我懷裡頭的相機，這是我剛剛買來的，用來收集證據，告發老陳。
我瞧著四下裡無人，就把相機掏出來，對著鐵門就拍了幾張。我又走了過去，湊近小窗，剛纔那個拍窗戶的人已經不見了，我掃了一圈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其他幾個人還是這樣七七八八，歪歪斜斜地躺著，像是在等死。我對著這個窗戶，調好焦距，把房間裡的狀況記錄下來了。
在做完這一切後，我慌忙把相機收好，又重新揣在衣服的內面口袋裡去了。
我又在福利院裡走了一圈，和碰到的幾個熟識的兄弟姐妹寒暄幾句，然後回到寢室裡頭去了。
我進入寢室，發現陳阿美已
經回來了，她的身邊圍了一圈人。
陳阿美見我回來了，就笑著招呼我說：“潘雪，你快過來。”
我從沒見過陳阿美這麼開心，就應了一句，然後小跑著過去了。
我剛一坐定，手就被陳阿美拉住了。
“小雪，我要被收養了。”陳阿美說：“我找到好人家了。”
“好啊，你終於夢想成真了，恭喜你啊。”陳阿美找到人家了，我真心替她開心。
“小雪，你跟我說多讀書有好處，但是這個收養人就說，女孩子不要讀太多的書，也不要懂太多。”陳阿美說。
“哦，是嗎？”我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這樣子的言論其實聽了不少。不過對於我來說，如果不讀書，我根本就沒有機會上市一中，從而根本沒有機會脫離老陳的控制。
“阿美姐說那個收養人本來是看中你的，但是從老陳口裡知道潘雪姐你剛考上市一中，他就不要你了。”有個小姐妹說。
“阿雪，你別聽這個小姑娘亂說，你能讀上去，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陳阿美看著我說。
“阿美姐，你剛纔明明告訴我們說那個收養人不要書讀得很高的女孩子的。”小姑娘很委屈地說。
“阿美，沒事的，你能找到好的歸宿就好了。我還是祝福你。”我對陳阿美說。
“阿雪，其實確實是這個樣子的。”陳阿美說：“阿雪你不要介意啊。”
“沒關係。”我笑了笑，說：“老陳本來就不待見我。”
陳阿美收拾了衣服等生活用品，跟著收養人，坐著他的小車離開了福利院。我跟著其他人一起，目送著她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目光看不到的地方。
想著以後與陳阿美天各一方，在也沒有人可以陪我聊天了。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終於還是流下來眼淚。
“潘雪姐。”突然，我感覺到有人在扯我的衣角，我收了收眼淚，往下看，原來是剛纔那個小姑娘在叫我，她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小年紀卻學會了皺眉頭，她見我注意到她了，就張口問我：“潘雪姐，阿美姐讀書成績不好，但是被人收養了，可是潘雪姐你因爲書讀得好沒有人收養。那麼，潘雪姐女孩子到底要不要讀書？要不要有個好成績？”
關於她的這個問題，我還從來沒有好好考慮過，我只知道，對於我來說，讀書很重要。可我又不想誤導她，於是，我對她說：“小妹妹，讀書很重要，你看阿美姐姐，她雖然成績不好，可正是因爲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才被人選走的啊，以前都沒有人選她的。”
“你阿美姐雖然跟我的追求不一樣，但是讀書真的幫助了我們。你書讀得越多，知道的也就越多了。”我說。
“可是，爲什麼他不選擇收養你呢？”小妹妹問。“可能那個收養人要她去什麼事情吧，這個事又不需要書讀太多。”我回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