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願意做個見不得光的帝王指點江山, 卻不願和當初的孫悟空一樣在天庭蝸居當個“馬伕”。
他看似毫不在意地撣去了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朗聲道,“今天, 孤就放過你們一次。”
倪悅冷笑, “不許走!”這個時候就想走了?也不見他方纔手下留情。與此同時修明和羅倉也不見聲色地分別擋在了夫差兩側的生門前, “想走是不是太晚了些?我們倒想知道那些天界衆神會怎麼收了你?!?
值日星君思博很鬱悶, 因爲他當了幾百年的值日星君了都沒升職。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倒黴, 只是……改不了那笨嘴拙舌。天界其實和人間一樣,上層的高官也喜歡聽好話,被神拍馬屁。因此雖然貪官污吏不多, 但想要飛黃騰達一張巧嘴卻也是不可或缺的??善麆傦w昇的時候不懂規矩,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太上老君。
思博躺在榻上灌了口仙女釀出來的仙露, 這東西雖然有益修爲但口感哪裡比得上人間的好酒?越想便越是鬱悶, 早知道來了天庭只能當個末流神仙, 他還不如在人間做個逍遙妖怪的好。虧了當初飛昇時自己還大言不慚地對說要照顧那些小弟,現在幾百年過去了, 那些小弟們在人間個個都混得不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哪像自己天天早出晚歸的領那可憐見的薪俸。
又是幾口仙露下去,思博的眼睛變得有些迷糊了。他扯過一邊的被褥蓋在身上,面前的小燈盞依然散發著亮如白晝的光芒。這東西據說是太乙真人造的, 是與下凡辦差的神仙們溝通的重要道具。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一信號器。如果凡間有誰發出求救信號, 那這燈盞就會爆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屆時調遣天兵天將能剩下不少手續。也因了這層緣故, 自古以來除非是遇上天大的事情外是不允許動用的。
似乎, 已經幾百年沒亮過了……
阿不是,好像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時候用過, 那個時候不少日本鬼子死在了中國。原先就是一羣怨氣極大的,再加上他們全是客死異鄉的,因此那些鬼簡直就是恐怖到連地府的人都不願意去抓了。最後沒辦法閻羅用了傳信筒從天界調遣了些天兵天將下去了才能了結。其實這事壓根不用那麼麻煩,畢竟地府是不願意,而不是抓不了。
只是當時天上的神仙早就對那些在中國燒殺搶掠的鬼子心中不滿,因此纔對閻羅的小題大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過就算。
所以過去的值日星君受人尊敬,每天過著悠哉的日子卻也俸祿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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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這種太平盛世哪還有什麼戰事?沒了戰事又哪來的危難?沒有危難……他這個值日星君又能做些什麼?整天混吃混合,和小仙女打打情罵罵俏,等著不知道幾千幾萬年以後才能等到的天人五衰之時。
思博打了個哈欠,微微瞇上了眼睛唱起了最近天庭不知怎麼流行起來的人間小曲。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的我在風雨之後
醉人的笑容你有沒有
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
時光的背影如此悠悠
往日的歲月又上心頭
朝來夕去的人海中
遠方的人向你揮揮手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
千萬條路你千萬莫回頭
蒼茫的風雨你何處有
讓長江之水天際流……流……流……阿阿阿!”突然,思博停止了搖頭晃腦,一雙眼睛越瞪越大,直直地盯著不遠處流光溢彩的燈盞。這種顏色他雖然從沒看過,但也曾從上任的口中聽說過,那是地府的緊急傳信令!腦子裡“轟”地一聲似乎炸開了,思博手足無措地想要爬起來,結果卻因爲身上蓋著的棉被纏住了身體而不由自主地掉到了牀下。
這一摔似乎也把他的神智摔回來了,他顧不得整理儀容慌慌張張地就跑出了值日星君府。初時的慌張和害怕變成了興奮和狂喜,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告訴玉帝凡間出事了,還是大事!
到時候……他的薪俸不知道要翻多少倍呢!
“值日星君,如此慌張成何體統?!蓖赖暮浅庾屌艿糜行獯乃疾﹪樍艘惶?,再擡頭後看見是太上老君後他則是直接嚇破了膽。狼狽地彎身行禮後良久都沒擡頭,只是唯唯諾諾地說著,“小仙之罪?!敝惖奶焱コS猛饨徽Z。
太上老君身後的童子見這星君如此沒用也不禁掩嘴偷笑,但也意思意思地行了個禮。只是因這星君的職位實在“偏僻”因此這禮節裡倒也沒什麼誠意。太上老君看了暗自皺了皺眉,他確實向來護短,但身份到底是堂堂的道德天尊,門徒如此無禮他臉上也不會有光。於是清咳一聲對那兩個童子教訓道,“禮義、廉恥不得無禮。”太上老君這次的呵斥顯然也是爲了裝裝門面的,思博心知肚明但也不好計較,就算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太上老君家的狗就算再低等也是比自己尊貴的,因此只能訕笑著說道,“沒事沒事,是小仙方纔太沒分寸了?!?
太上老君聞言滿意地點點頭,“難得星君明白事理。只是不知星君剛纔如此匆忙所爲何事,難不成是人間出了什麼大事?”
思博連忙應聲道,“確是如此,您也知道近期地府的幾位大人都在天上開會,所以我估摸著能用那傳信令的也就是白無常大人了。”
太上老君挑高了眉毛,聲音卻仍是不急不緩的,“既是如此,星君且下去吧,此事我自會去告知玉帝的。想來星君的好日子也快到了,老夫在此就先恭賀星君了?!彼疾┞犃肆ⅠR喜笑顏開地點頭客氣了幾句後便走了。
可惜他一直垂著頭所以沒看見老君身後那個兩個童子聽到這名字後怪異的神色。
待思博走後,太上老君的笑容越漸燦爛,“那個敖丙……禮義、廉恥咱們回兜率宮看看前些日子新煉的丹丸如何了。”
“是,老君?!?
……
所以如果倪悅他們別那麼執著,或許事情會不一樣。
當所有人都意識到天兵天將的到來幾乎已是妄想的時候,即使是夫差都覺得不可思議。白朮的臉色更加慘淡了,倪悅把他重新收了回去,王寧溪不動聲色地護在了倪悅的身前,修明和羅倉二話不說地重新圍住了夫差,至於陳曉——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口中不斷地呢喃著些什麼。
夫差看著修明和羅倉,笑道,“這是你們讓我別走的!”
修明憤恨地咬了咬脣,旋身,隨後用力地震袖,甩出了兩段紅綢直直地衝向了站在原地一臉得意的夫差。其實這只是無謂的反抗,但她是不甘心的,她願意死去,卻不願意死在這個人的手裡。
夫差身周爆發出來的黑氣擋住了紅綢的攻勢,修明見了心中焦急,閉眼又用手掐了幾個訣。頓時,只見原來攻勢凌厲的紅綢轉而圍著夫差繞起了圈子,速度亦是極快的,待倪悅反應過來後夫差連著黑氣都已經被包在了那層層的紅色綢緞中了。
“結束了?”倪悅看向王寧溪,王寧溪搖搖頭,“沒用的?!?
果然那紅綢緞突然膨脹了起來,再看修明,她用來的掐訣的手也在微不可見地地顫抖著,“羅倉,帶倪悅他們走,我支撐不了多久的?!?
羅倉搖搖頭,走到了修明的身後,輕輕地擁住她,隨後又握住了她的手,“唉,你總是想知道那個答案,如今我便告訴你吧。修明,若你魂歸離恨了我也不會再茍活於這個世上。至於倪悅……你們走吧。修明已經動用了本源之力,再沒有撤手了可能了……而我,會一直陪著她。”
“可是……”
“倪悅,我們沒有選擇的?!蓖鯇幭氚涯邜偫?,倪悅猶豫地看看羅倉和修明幾乎無法邁開腳步。她有時候確實貪生怕死,但真的要她看著相處過的朋友去死她實在是做不到。
“不想走?那就一個都別走!”紅綢圍成的繭隨著這句話變得越來越大,幾絲黑氣從紅綢的空隙中漫了出來,雖然修明及時掐訣堵住了缺口,但堵住了一條又會馬上出現第二第三條。羅倉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他們這是真正的在用法力進行比拼,一旦輸了就是連同性命也會一起輸掉。
世界上沒有奇蹟,二妖和夫差的實力本就是相差甚遠的。
紅綢裂成了碎片,修明臉色蒼白地躺在羅倉的懷裡,衣襟前一片鮮紅。
倪悅知道她已經是魂歸離恨了,其他的妖怪死去便是死去,但殭屍和神仙卻不同,一旦魂歸離恨那便是魂飛魄散。魂魄都飛了,還有何投胎的希望……雖然也有上神魂歸離恨後被忠心的下仙重尋會了魂魄,只是……那種傳說到底還是傳說,幾千片的魂魄碎片散落於三界六道之中,想要找到又是談何容易?即使找到了……也只是多了投胎的機會,再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