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大伙兒坐到一塊,喝酒助興,天馬行空地亂侃是一件愜意的事。
丁文的嘀咕,沈清聽在耳里,驚疑地看著這個子侄輩的年青人背影,是什么樣的心態(tài)讓他放得這么平淡?
宿舍內的談笑聲傳來,卻是莫有棟輕松談起這次考察紅樹林的歷險過程......
丁文看到桑良帶著幾人從正門進來,在門口拐了方向,迎向他們,“小良子,帶來什么海貨呀?”
桑良嘿嘿笑了,“這次的東西還不少哩,有小黃魚、跳跳魚,還有一些蟹蝦。”
“我這兒還有一條大海鰻呢。”
“好,你們趕巧了,今晚剛好來客人。”丁文將幾人帶到廚房前,喊著桑木蘭來稱貨付錢。
價錢比老渡頭那邊稍稍便宜,說是全打包買的,優(yōu)惠了些。那幾位摸魚的村民各收了錢,匆匆離開,桑良說他們怕被村頭看到了,不去幫忙村里修路,卻跑去趕灘。
“小良子,今晚湊一份子?”丁文拍著桑良略顯壯闊的肩膀說。
桑良有點忸怩,卻說來客都是城里人,湊不上調,拔腿就走。
“小良叔真是狗肉不上桌,城里人也是人。”桑木蘭蹲在地上,分理著一堆海貨,儼然一付家庭主婦的模樣。
這條大海鰻煮湯倒是不錯,只需加上筍絲清煮就行。乳白略帶微酸的湯,因為筍絲煞腥,卻是別風味的清香而甜美。今晚是煮不了了,因為已撈回了幾條草魚,估計已經下鍋了。
而那些小蝦、小蟹來得正是時候,加上巖蠣肉用來煮粉絲。煮粉絲最好的佐料當是用紅星蟹黃、蟹肉,嘖嘖,那簡直是極品。可惜現在不是紅星蟹的時季,只能等春節(jié)前后了,那是紅膏最滿。
跳跳魚,加點紅糟,和酸菜一起煮粉干。原告很常見這貨,常在泥灘是扭身閑跳,一見有人來了,便迫不及待鉆進泥洞中;待人離開后,在洞口瞪著泡泡眼,又從洞里出來。丁文記得有次在蘆葦蕩的積水塘中,看到成百上千的跳跳魚劃水面而過,撲撲撲,好不觀壯。他抓了一把半干海泥,扔了過去,結果集群的跳跳魚又驚慌四散地逃開。
丁文彎腰打開一個黑色塑料袋,有一斤的樣子,又系上后扔到一旁。這東西不知啥時候起成了時髦貨?大酒家做法是加上枸杞,一條跳跳魚清燉成一盅,聽說滋補又養(yǎng)血。
桑木蘭見丁文貪玩的模樣,悄然一笑,見丁文蹲下一同分撿,便說:“文,媽說你以后不能亂花錢,咱們還得買房子哩。”
丁文嘿嘿地笑。估計這次賣苗的錢自己只能聞的份,別想沾上手,這叫錢財不能露白。也好,沒了這些錢也少費心思,讓母親她們去動費腦筋好了。但大舅那一份,無論如何要截下來。
丁文在想,是不是多賣兩、三萬條的魚種,給自己兜里墊個底。
“你在想啥子呢?”桑木蘭看到丁文將撿出的小蝦放進了魚堆里,便知道丁文走神了。
“藍子,前次賣了次苗,總共十一萬多塊。你等有空的時候記下數。”丁文只得頓住手。
“記什么呀。這家...不是由你來當的?我才不想。”桑木蘭低聲地說,在她心里并沒有什么不妥。在農村里,男人當家做主,女人只管家庭孩子,還有財政和家庭日常用度。桑木蘭依然保留著這個傳統(tǒng)的觀念,根本不存著什么aa制的念頭。
“我也當不了,讓媽去擋算了。反正姨和舅都怕她,估摸著不敢向她伸手借錢的。”
桑木蘭沒點破丁母的為難之處:做為家里的大姐大,口硬心軟。前兩天不是剛被桑冬磨走了兩萬,這事讓她好多天沒睡好覺。還好,魚場這兒的收益讓她有了底氣。
“以后,你有事直接跟我說好了,別讓舅他們知道,媽也為難。”
“哎哎,你們小倆口瞎磨蹭什么。”丁母站在廚房門口不滿地喊過來。
原來今晚吃飯的多,做事的少了。廚房里除了母親和大舅媽忙個昏天黑地的,就剩藍子打下手。這會兒忙不過,出來“抓壯丁”了。
“就好嘍!”
桑木蘭回了句,連忙將蝦、蟹抓進盆子,提上那個黑色塑料袋,卻白了咧嘴笑著的丁文一眼,起身奔向廚房。
嗯,挺好的。丁文接下來的速度就快了,撿完后伸腰抖腳的,原來是腳板麻了。
“小香,你們過來將這些東西提到廚房去。”丁文見到正在閑逛的丁香和桑木杼,喊道。
“一回來就叫我做,哥你有了嫂子,就沒了妹妹。”丁香嘰喳幾句,和桑木杼收拾走了一干海貨。
丁文望著自己滿手海泥,褲管還高卷著,活脫脫地像一位漁民。不知是不是那枚戒指的效用,在這海邊風吹日曬的,倒未見的黑多少。
“別發(fā)愣了,快去洗洗!這孩子......”
丁文逃似的照話去做,不然又累得母親一長串的嘮叨。
所謂的洗浴間,簡單到四塊木板圍成的,上方通透的可以邊洗浴看天上的星星。原來自己總在空間里泡澡,竟疏忽了這處地方,如果冬天再在這里面沖澡的話,估計要凍成冰人了,真不知藍子以前在這里怎么過的?
洗浴出來時,聽到莫有棟那善侃的聲音,已經從宿舍移師到了露天的方桌旁。他到過地方多,所以奇趣見聞不少,有些還帶點驚怵。
本來按鄉(xiāng)下的老規(guī)矩,男人們湊一桌,女人、孩子坐到另一桌。今天算朋友聚會,不按老規(guī)矩,由丁父和桑春代主人與他們客人湊到一塊,丁文在一干弟弟妹妹前充老大了。
六菜兩湯兩主食,十全十美!
農家菜,粗而不俗。粗是指份量足管飽,不俗是料品真。這是莫有棟品說的,倒氣氛調起來了,與他相比,沈清算是悶葫蘆。
看到長壽面里的鴨蛋,憨憨邀功地說,這是在葡萄架下撿到的。呃,除了那只一撮白是公鴨,其余三只是母鴨子,這就下蛋了?看那蛋比正常的鴨蛋小,估計是真的。
母親和大舅媽來了,丁文喊開動。坐在丁文身旁的桑木蘭,起身先為丁母裝了長壽面加一個鴨蛋,捧丁母面前,惹得丁母笑喊著,“木蘭,乖!”
“媽,您就口惠而實不至,拿點紅包出來意思意思!”丁香撥著海蝦皮說道。
“你這丫頭!”丁母許是過度高興,從腕上脫那個紫色玉鐲,拉起桑木蘭右手,給她套上了。
這玉鐲子是阿婆留給下的,對丁母來說,其象征意義是可想而知的。桑木蘭沒有推脫,摸著那玉鐲,首次在眾人面前公開喊,“謝謝,媽!”
丁香三人呼喝著鼓起掌,引來隔壁桌的人人側頭注視。丁文除了笑,便是傻笑,在心里似乎并不排斥,也許這是外婆的冥冥之意吧。
酒味濃香,從隔壁桌飄來,那是陳年的女兒紅。章守志拍開泥封,正給眾人倒酒。輪到丁文這一桌時,一人只剩下半碗了。原來是泥封透氣,將水份蒸發(fā)了,剩下的是醇酒。
這老章頭......似乎有節(jié)目?
“老章,難得這么大方呀。”
章守志回頭對著丁文一笑。那笑意怎么看得象屋前那棵老杏樹,秋季發(fā)新芽?看得丁文渾身打起雞皮疙瘩。
章守志回到隔壁那桌,示意虞美人和楚婉玉站起來,一齊舉碗,“我和翠花,明年三月就去領證,今個兒先通知大家,到時再到桑家魚莊聚聚。”
怪不得舍得那壇女兒紅!果然有氣慨。丁文喝說:“祝賀老章你們又發(fā)第二春!”
在眾人賀喜聲中,章守志和虞美人喝下了酒。
丁母有點老傳統(tǒng),對章守志這行為有些暗惱,鄉(xiāng)下的人不喜歡兩喜相沖的,還好今天不是兒子說親大事的日子。
女兒紅入口滑膩,綿香留齒,但其綿勁讓眾人的臉色悄悄發(fā)紅,唯獨丁文面不改色,又倒上桑春帶來的存酒,離座到隔壁桌敬酒了。
“老弟,我這輩子總算活得明白了...”章守志喝下了半碗的女兒紅竟微醉了,拉住丁文的胳膊不放,咬著丁文的耳邊說個不停。虞美人連忙盛來一碗魚湯給他壓酒氣,才算解了丁文之難。
這難道是喝酒到甜言蜜語的階段啦?老章頭,愣得有膽量,沒酒量。
莫有棟率先站起對丁文哈哈說,“小女雪芹多謝你照顧了。”滿碗灌下。
“爸,你和這大水牛喝什么勁,他一人喝了那一整壇也不會有事。”林雪芹輕抿了酒。中秋那天,她可看得清楚,丁文那喝酒的雄風,有我無敵。
“他就是好高。”林雪芹的后媽溫和地說。
面對莫有棟審視的目光,丁文喝盡后淡淡一笑,“雪芹現在是我的一大臂助,我的魚場可要靠她技術指導呢。是吧?老沈。”
坐著不茍言笑的沈清,露出笑意地點點頭,對于丁文的敬酒,沒有推辭地一口干了。
“老沈,原來你是酒中真仙啦!”
“他呀,酒量不下你大舅。”
“不行,老沈騙過了我。今晚不多喝幾碗,哪能盡興?”
“小丁你可別聽老丁胡說哈,那是以前瘋喝,結果大家都暈了頭,跑進女廁所去。”
呃,有這事?丁文看著父親微微發(fā)燙的臉,便知確有其事。
“哈哈,誰沒年輕過?”莫有棟開朗笑說,有些不羈地說出年輕時候的趣事......
眾人盡興,帶著虛浮腳步離桌,只留下清醒的丁文和桑春兩人。丁文便問起那個女人來桑家塢考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