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護著李氏擠了進去,即使身前還有排隊等候就診的人擋住,她也如願地看到了聲音的主人,一襲合身的白衣長衫,頭髮用一根簡單的木質髮簪束起,整個人給她的感覺便是曾經在小說裡看到的那種,白衣如雪溫潤如玉的男子。
見到男子之後,沈含起初產生的那種莫名的情緒,頓時又消失了,此刻她想的只是怎麼跟家人見面。
“子安,你爹呢?”
沈含心裡有事,也沒注意到什麼時候有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走到了少年身後,直到聽見聲音她才擡頭看過去。
“清風叔好,爹他出診去了。”
“呵呵,世遺兄還真是大忙人一個,那我晚點再來找他。”
“那清風叔慢走,爹回來我會告訴他您來過。”
少年將來人送出門口之後,轉身繼續朝藥櫃走去,卻在掠過沈含之後猛地回頭,登時臉上便出現了驚喜的神色。
“二姐?”
沈含正處於深思的狀態,對這突來的聲音感到有些詫異,而身前的人也讓開了道,將她與李氏暴露在前側。她正想回頭看看這替人抓藥的少年是在呼喚誰,順便也讓個道什麼的,雙手就被抓住,她看著面前有些放大的美麗臉龐,震驚之餘也忘記抽回自己的手。
“二姐,你終於肯回來了!”對方激動的同時,也不忘記禮貌地跟李氏打招呼:“嬸孃好!一路走來累了吧,快進屋坐。”
看著面前的少年,沈含有些錯愕,對方很明顯喊的就是自己,可是她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霎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也只能快速地從腦海裡回想出,曾經從李氏身上探測的沈家成員,確實有個弟弟,而自己是老二,上面還有個大哥,大哥已經成親。
而方纔從他與那什麼清風叔的對話中,沈含也瞭解到這個身子的老爹叫沈世逸,而面前這個熱情的少年則叫沈子安。儘管如此她還是有些琢磨不清此刻應該是喊他小弟還是子安,而李氏也正忙著額首對他方纔的招呼迴應,她便趁機點點頭算是糊弄過去。
沈含的疏離並沒有引起沈子安的懷疑,他開心地笑著,拉著沈含的手朝裡帶路,而沈含則抽回自己的一隻手,挽著李氏一起朝內閣裡走,沈子安掀開簾子的時候,還不忘記回頭吩咐鋪子裡的學徒:“你們先看著,我一會兒就出來。”
這時沈含也清楚地瞧見沈子安臉上的變化,當他面對病人的時候,出現的是溫潤如玉的一面,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則有些小孩子氣,而此刻吩咐店內學徒看店的時候,卻又有一股當家的風範。她忍不住在心裡感嘆,這古代的男子真的很早熟,二十一世紀那些十五六歲的小孩子,能懂事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裡能像這個時代的男孩子們,都能一肩挑起一個家了。
從外面鋪子到後面的院子,沈含光是從這宅院的佈置,也能得知孃家的經濟狀況雖說不是大富大貴,卻能算得上是小康家庭。她看著一直拉著自己手,走在身側的沈子安,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熱情,沈含希望能從他身上,問出一些關於這個家的信息,便忍不住開口:“爹跟娘他們……還好麼?”
此時已經走到了大堂門口,沈子安眉目中都帶著歡欣的笑意,將沈含和李氏帶到位置上坐下之後,笑著說道:“我們都很好,上次娘還讓我帶上你最愛吃的桂花糕去看你,可是卻沒見到你。”
“那時候我……”
“是不是還在生爹的氣?”
沈子安笑著接話,算是替沈含做了回答,而他自己也沒歇著,替沈含和李氏各自倒了杯水,還很細心地兌成一杯涼的一杯熱的,熱的是給李氏,涼的則遞給了沈含。
從他這細微的動作,沈含也暗自明白,這具身體以前跟他關係估計真的很好,沈子安這舉動正表明了,他十分清楚地知道姐姐的喜好,這倒沒什麼反正沈含自己也喜歡喝涼水,所以以後就算不去注意這個細節,也不會擔心穿幫。
“其實你走後爹也傷心了好久,人都瘦了一大圈。”
說話間沈子安又將放在正臺上的糕點水果端到沈含面前,卻是對著李氏笑著說道:“嬸孃一路辛苦了,先吃點蔬果解渴,我爹去了西街出診,娘跟嫂嫂出門採辦了,一會兒就回來。”
李氏見沈子安小小年紀便能張羅著鋪子和家裡,忍不住點點頭應道:“嗯,子安你也坐下別忙了。”
見吃的喝的都已經備齊,沈子安這才坐在沈含旁邊,卻依舊掩飾不住他的激動,而這樣也正是體現出了他身爲十五六歲的少年,應該有的一份純真。雖然有些呱噪和多話,卻不讓人討厭,而且沈含巴不得他多說一些關於沈世逸的話題,好讓自己瞭解情況。
“那爹現在……”
“現在當然沒事了,二姐你肯回來是不是原諒爹了?其實爹也很想你的,只是他這個人……哎呀你肯回來就好了,那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
說到這裡,沈子安似乎察覺到李氏在這裡,不太方便去評價當初自己老爹隱瞞事實將姐姐嫁出去守寡的事,於是又開心地表示只要姐姐回來就好,沈含忍不住爲自己方纔的感概感到汗顏,說他成熟他馬上就變得這般孩子氣,實在是……坑姐!
“其實我不是不回來看你們,只是剛嫁過去很多地方都不適應,所以纔會拖到現在。”
“我還以爲你是生氣不願意回家呢!”
“當然不是,你二姐早就說想回來看看了,只是我手上一直有活兒丟不開,所以才拖到現在陪她一起回來。”
李氏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知道沈含幾個月不回孃家的內情,心道沈含可能還是心裡有些芥蒂,立即幫忙搭腔,並仔細地觀察著沈子安的神色。李氏心裡的小算盤,是關於他們一家人要是無法合好,那麼她想要讓沈含開口借錢的事兒,估計就要泡湯。雖說有些自私了點兒,可是她也是爲了這個家著想,實屬無奈。
“那就好,有勞嬸孃還親自陪著二姐回來,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多住日,正巧娘跟嫂子也抱怨家裡太冷清了,你們也好做個伴。”
你們一大家子吃的好穿的好,還有下人使喚跑腿,冷清個屁!沈含聞言忍不住腹誹,而面上也沒什麼特別的變化,她約莫也清楚這個時代其實買個丫鬟婆子使喚,並不需要很多錢,可是在看到這一家子生活的這麼輕鬆,而自己卻在趙家跟著婆婆擔驚受怕,心中不免還是有些不舒服。
“這恐怕不行,樵哥一人在家裡我不放心,琢磨著明天就回去呢,不過含兒要是想留下來多住幾天,我自然是沒意見。”
說完,李氏便笑瞇瞇地看向沈含,沈子安的視線也自然而然地轉到了她的身上,沈含想著既然要向家裡拿錢,也不可能剛回來就開口,只能先等幾天再說,便有些不大自在地應下:“嗯,我也想你們了。”
“太好了,娘一定會開心得睡不著覺的!”
沈子安的表現使得沈含不由得在心裡暗自琢磨,他自始至終沒有提到沈世逸的態度如何,難不成真的像她想的樣,沈世逸並不喜歡她這個女兒,所以當初將她嫁到趙家守寡,他並無不捨?
思緒剛飛到這裡,沈子安就從位置上起身,見他快步從自己身前走過,順著他的方向看去,門口正站著個臉上頗爲嚴肅的男人,一襲灰白長衫將他整個人襯托得有些清瘦,身上還挎著個木箱。
“爹回來了。”
聞言,沈含立即起身,從嘴角擠出了一絲笑,第一時間用她身爲女兒的尊敬打了招呼:“爹……”
沈世逸聞言並沒有出現多大的反應,只是淡淡地應了聲:“嗯,什麼時候到的?”
沈含低著頭拿眼偷瞄沈世逸的表情,在沈子安接過他肩膀上挎著的藥箱時,她清楚的瞧見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詫異。
原來也不是真的這麼處變不驚嘛,還以爲你真不在意這個女兒呢,沈含見狀忍不住再次腹誹。
“親家公……我來叨擾了。”
此時李氏適時地起身打招呼,將沈含父女之間的那點尷尬化解,沈世逸立即恢復了他頗爲嚴肅的神態,不過也掛上了笑容,對著李氏做出個請的手勢說道:“親家母一路辛苦了,趕快坐下休息會兒,瞧我們也沒準備周到,你娘和你嫂子說,親家母來了,讓她們趕緊出來招呼,讓你哥去抓只雞殺了添菜。”
沈含原本還準備扯出一絲笑臉還對待這個父親,卻沒想到他先是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隨即便冷眼掃過自己走向李氏。她忍不住在心裡納悶,不管從什麼方向看,這件事都是她老爹爲人古板不顧女兒幸福,將她推入火坑的吧?怎麼現在看來他好像還對自己諸多意見的樣子?難不成這裡面還有什麼內情?
“娘跟嫂嫂出去買東西了,我跟二姐先去找大哥吧!二姐,好久沒吃你做的菜了,能露一手?”
“那去吧,記得讓你哥……”
“殺雞加菜嘛,爹瞧瞧您二姐一回來,就變得羅嗦了!”
“你這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沈子安說中了心事,沈世逸臉上出現了瞬間的僵硬,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沈含一眼,父女再次對上視線,而沈含似乎也感受到沈世逸對她其實不似表面那麼冷清,當下笑笑點頭:“那我們先去找大哥了。”
說完她又立刻轉身對李氏說道:“娘您先坐會兒,我跟子安先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