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推開那兩個內監躥過去,一下子撞開門,看到桃雲正被人反剪著雙手拖在一邊,小黛則被兩人按跪在地上,一個內監在往她嘴裡灌著什麼,不用想,定是要人命的東西。
我趁著屋裡人見了我都一愣的工夫,抄起門邊的門栓就衝了上去,一把扯開灌藥的人,又一邊一腳踹開另兩個,手裡的傢伙沒耽擱,有多大力氣就使上了多大力氣,儘管我並不擅什麼兵刃,但畢竟是情急了拼命的,很快這幾個行刑的內監連同外間的兩人就都頭破血流的被我趕到了外頭院子裡不敢近前來。
桃雲和其他下人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全都直愣愣的看傻了,我此時也顧不上外頭的人,急忙跑回來查看小黛,小黛的身子軟綿綿的讓人害怕,她想要開口說什麼,卻沒說出來,很快癱倒了,任我喊叫也沒有反應。
“小姐!小姐!快讓她吐出來!”我忽然聽見環佩的聲音,這纔想起來,連忙把小黛往桃雲懷裡一推,就去救環佩。
牢門是用鐵鏈鎖著的,我復又到門口去抓過一個內監:“鑰匙給我!”
那內監跪在地上磕頭:“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卻偏偏不拿鑰匙給我,再看另外幾個內監,早已退得遠,我無法,在刑房裡尋了一柄刀斧,便去砍環佩牢房的鎖。那刀斧十分沉重,一下就把虎口震得發麻,又砍了好幾下才把那鎖弄斷了。
環佩跑過去幫小黛揉按穴位,小黛動了幾下又沒反應了,環佩也起來:“小姐,要有銀針才行!再遲就沒救了!”
可是我尋了一圈卻沒有找到,情急之下,環佩叫我把頭上的一支金銀絲的花鈿拔下來,將那銀絲掰了一根出來,在火盆上了烤了用。很快小黛嘔了兩三口出來,睜了眼,只哭卻說不出話,環佩舒了一口氣告訴我:“沒事了,餘下的不致命。”
定一定心,我開始審視起眼前的狀況,人命救下了,然後怎麼辦,難道帶著這些人逃出去麼?單不說外頭的人,就是逃又能逃到哪去。
這時候桃雲開口問我:“娘娘,你是帶著旨意來救我們,還是——”
我把手裡一直抓著沒放刀斧丟到一邊:“你覺得呢?”
桃雲沒有說話,其實她知道會是這樣,只是不敢相信,倒是環佩道:“小姐,太冒險了。”
我淡淡的笑:“難道看著你們去死麼?總是都來了,大不了陪著你們住在這裡。”
環佩還要說什麼,我卻聽見外頭的動靜,起身出來,看到那七八個內監和外頭兩個侍衛都在門口,一副雖然忌憚卻依然要進來的模樣。我知道自己方纔只是佔了出其不備的便宜,此刻我只一人不可能攔得住他們,看他們邁步要進,我喝道:“站住!”
爲首的內監看服色也是個管事的:“娘娘,奴才們奉旨辦差,辦不成也是要丟腦袋的,不過是幾個下人,娘娘這麼一來又是何苦?”
“
別把自己說得跟個主子一樣!你也知道是下人,既然如此,想必你已經報過信兒了,現在本宮攔在這,上頭很快會有人或者旨意下來,你不過是等一陣子,與本宮方便,就是與你自己方便。”
停一下我又道:“若是你執意強來,本宮就把話撂這兒,只要今兒個本宮不死,日後死的就是你們!左右闖進暴室來救人也不是什麼死罪,你們自個兒掂量著辦!”
狠話放出去,震懾作用還是有的,那管事內監雖然嘴上沒有服軟,腳底下卻也沒有再動,我看著他們作了罷,剛轉過身,卻見環佩和桃雲都是瞪大了眼睛看我背後,同時我也感覺到有人迅速接近,衣炔聲十分明顯。
我料到那幾個內監這是要偷襲,心裡念著他們這就是找死了,在那手搭上我肩膀的剎那加了防備,就著自己轉身的勁頭揮手就是一個重擊。
我以爲一定會擊中,興許還能一招制敵,沒料到這一招竟被十分高明的格擋開了,背後的人身形很快,我都沒看清是哪一個,人就又到了我背後,我知道不好,趕緊再轉,卻已晚了,被人抓了手臂一推,不輕不重的撞在了牆邊。
我毫不掙扎的被輕易制服,只因爲在被人抓到手臂的時候,我的餘光看到來人的衣襟,那紋著金龍的白袍足以昭示身份,哪裡還敢還手,方纔那一擊就已是萬死,我方纔還對奴才們放狠話說不是什麼死罪,眼前著就是現世報。
果然,文朗薄怒道:“現在還不是什麼死罪麼?”
見我呆了,他鬆開手,其實他早就是收著勁道的,不然剛纔就那一撞就能把我傷得不輕。
“你瘋了?就這麼闖到這裡來,多少眼睛多少張嘴!讓朕怎麼保你!”文朗看著我把暴室弄得一片混亂,皺了眉頭低聲呵斥。
衆人皆是跪倒,只有我一個人站在文朗面前:“皇上,爲什麼要他們死?即使慶容華歿了,何必要這麼多人陪葬?太后再嚴厲,皇上終究是說得上話的。”
“你以爲她不死景和宮就沒事麼?當時那茶端上來的時候,”文朗不理那些下人,直直的看著我,一字一頓的,“朕也在。”
電光石火間我忽然明白,現在追究的並不是誰害了睿蓉、誰害了慶容華和怡婉儀,而是因爲文朗的在場,一場本來是後宮爭鬥的伎倆變成了弒君陰謀,這便是天大的事了,就是讓整個景和宮陪葬也不爲過,如今的處理已經把牽連的範圍縮到最小,至少我雲知苑是躲了過去。
愚笨如我,竟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若是早做打算,也不致如此。
“但是,如果是這樣,不就相當於景和宮認了這個罪名?小黛和環佩都是我們從家裡帶來的,讓我們情何以堪?睿蓉剛有好轉還未醒來,你就這麼傷她,就不怕她知道了……”能體會到文朗的苦心,從聲勢上我明顯弱了下來,語氣轉爲了哀求。
“她不會知道的,等
些日子我再慢慢跟她說。”
文朗的話又給了我恐慌,原來他早已安排好了,常遠帶人去景和宮,除了照顧睿蓉,也是想隔絕她的消息,如果這樣,那麼環鈴回去想必根本見不到睿蓉,又怎麼能搬來救兵。
我咬了嘴脣,淚無聲的落下來,卻生生憋著不出聲,不敢讓身後這一羣人聽見,怕他們聽了害怕。
“愉兒啊,朕該拿你怎麼辦。”見我如此,文朗的眼神也軟下來,湊近我,低聲道,“你若想保她們兩個,朕便給你保下來,只是性命,卻不能留在宮裡了,回頭悄悄的送出去,遠一點,這是朕最後的讓步,快走,一會兒太后就要來了。”
文朗說著就要拉我離開,甚至沒有容我回頭看一眼,我知道若如文朗所說,我將再也看不到這些人,離門口只有幾步遠,幾步就是天涯,那是跟了我七年陪著我長大的環佩。
文朗拉著我離開的舉動,讓身後的她們一定明白我這個昭儀娘娘救不了她們了,放棄了,我以爲她們會哭鬧喊叫,趁著我們還能聽到的時候竭力討一條命,但是直到跨過門的那一刻,依舊是寂靜一片,如此的棄卒保帥,讓我的心揪著痛,淚如雨下。
那幾乎讓我窒息的情感終究戰勝了理智,我停下腳步,並試圖從文朗的手臂中掙脫出來,不想文朗早有防備,緊緊的挾著我,我掙了幾下掙不開,眼看著那幾個內監又要進屋去,情急之下我終於還是使出了大哥教我的逃脫之招,兩個利落的肘掌結合,成功的掙脫了文朗的手臂。
文朗又是來抓我,我一面退一面抵擋,竟然不自覺地與他過了三四招,回到屋內。文朗收了手,怒道:“你這是做什麼!這是什麼地方,你與朕動手?當真不要命了!”
我堅定著:“我不能丟下她們。”
“你!”文朗也顧不得放低聲音,怒喝,“朕處心積慮的把你們從漩渦里拉出來,煞費苦心的叫榮妃拖住太后,好過來把你帶走,而你如今竟然爲了幾個下人,置這一切於不顧,沒完沒了與朕作對,就算你沒有心,也該明白如今的局面不是朕能完全控制的!”
我搖頭,心裡也是又急又悔,口不擇言:“如今的局面?爲什麼會發生這一切,如果不是皇上不顧局勢執意而爲,愉兒會站在這裡?睿蓉會躺在那裡?皇上會爲難至此?如今卻要這些無辜的人來送命,憑什麼?愉兒若是此刻放棄了,如何能安心!”
“安心?”文朗顯然被我的話刺痛,眼睛裡現了憤恨和挫敗,指著一地的奴才宮女,“那麼你現在安心了,你在他們面前與朕動手,與朕爭執,他們還能有命出去麼?棄卒保帥到最後同歸於盡,這就是你安心的方式?”
文朗的話字字都對,我知道自己今日已經接連闖了禍,但是我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絕望的我撲通跪倒在地:“這卒不能棄,既如此,愉兒認了,請皇上依律處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