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如平日裡親切的喊她姐姐,也沒有如旁人般生疏的叫貴嬪,而是直呼了她的名字,這讓她有些不確定:“靜妃娘娘想知道你的立場。”
“我的立場有什麼重要?”
儘管我明知道紫琦只是明智的儘早選了她的陣營,無論哪邊我都沒有理由去指責(zé),但心裡還是難免覺得疏遠,當(dāng)初一同進宮的三人,純笙選了皇后,已經(jīng)成爲(wèi)了對立的那一邊,紫琦選了靜妃,未來想必也不會風(fēng)平浪靜。
“我以爲(wèi)你和純笙依然是好姐妹,假象,還是細作?”
“隨你怎麼說吧,”不期然的,紫琦竟有些黯然,還有一絲慌亂,強自撐著:“你並沒有別的選擇。”
“哦?”我笑笑,雲(yún)淡風(fēng)輕,“似乎那邊人多勢衆(zhòng)些。”
“人多有什麼用?一個草包就足以壞大事,何況還不止一個,”紫琦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靜妃娘娘更喜歡聰明的自己人,寧缺勿濫。”
“儼然現(xiàn)在是我的榮幸了,”我挑眉,“但我真的沒有選擇麼?”
“你要選什麼?”紫琦笑了笑,“以你的心思,難道會不知道誰害了你一次又一次,是誰巴不得除掉你,是去認賊爲(wèi)親,還是與虎謀皮?你和瑾妃二人巴著皇上的心,每每你又是關(guān)鍵,你覺得皇后會放心任你盤踞在她的地盤?”
“靜妃娘娘就能放心麼?”我淡哼一聲,看向她,“我難道不能自立門戶?”
“你當(dāng)然能,”紫琦頗有深意的看我,似乎胸有成竹,“但你並沒有坐那個位置的心思,我沒說錯吧?至於瑾妃,你覺得她就算坐上去了,能坐得穩(wěn)麼?到時候,你會有無盡的麻煩,爲(wèi)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值得麼?”
又是這個問題,我忽然就有些惱,“本宮累了,貴嬪回吧,送客。”
“臣妾告退,”紫琦穩(wěn)穩(wěn)的面不改色,“昭儀別急,來日方長。”
我靜靜的坐了許久,斟醞著紫琦的話,有些話她說的不錯,的確是我該審視局勢的時候了,我已經(jīng)到達昭儀的位置,睿蓉更是妃位,現(xiàn)在再靠向靜妃,似乎不大劃算,但是,皇后當(dāng)真不是好對付的,她打算除掉我的心也非一日兩日,單憑我一人,攪些麻煩尚可,要致命一擊,就沒那麼簡單。
紫琦的立場清晰後,我更加明白皇后現(xiàn)在的窘?jīng)r,後宮主位里根本沒有她的人,她煞費苦心才扶植上來的兩位婕妤被我陷住,流言滿天,太后震怒——現(xiàn)在看來,太后那邊,想必有靜妃的功勞。
皇后那麼精明,不會任由局勢不可控,我要的便是她舍掉其一,最可能被捨棄的是怡婕妤,一來她是被指認犯罪的一方,辦了她可以順從衆(zhòng)意,堵旁人的嘴,二來怡婕妤似乎也不是那麼聽話順從,不若洛婕妤的馬首是瞻。
當(dāng)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因爲(wèi)怡婕妤聰明沉穩(wěn),不張揚炫耀,有顯而易見的弱點,施以適當(dāng)?shù)恼T惑會更適合留在身邊,從她能想出烏頭茶碗的計策便可見一斑,而洛婕妤太過淺薄,就算被犧牲也不會有多大損害,因家族的原因,未來至少不會與皇后對立。無論怎樣,皇后都會傷
些元氣,這就是我要的。
然而事情卻出現(xiàn)了第三種結(jié)局,就在皇后似乎做了決定的那日,洛婕妤身邊的丫頭忽然自盡死了,緊接著是怡婕妤派去尋燈籠的小宮女也溺水而亡,就連救洛婕妤上岸的幾個內(nèi)監(jiān)也相繼不見。這樣一來,出事那晚的目擊者就都消失了,只剩下明嬪,這讓她明顯的開始恐慌,一日內(nèi)接連去了皇后、洛婕妤和怡婕妤的住處,說些什麼,想也想得到。
誰會如此殺人滅口似乎顯而易見,沒人再敢談?wù)摚袀餮躁┤欢梗钺崧彐兼ヂ渌氖虏涣肆酥瑳]有人因此獲罪或受到牽連,似乎是最好的結(jié)果,但實際上對皇后來說,這卻是最壞的結(jié)局。
“這麼做未免欲蓋彌彰了,也得不償失呀,”睿蓉看來是動了心思關(guān)注,“我覺得不是皇后,她沒有這麼平庸。”
我欣賞睿蓉的用心,也不急著點透:“那你覺得會是誰?”
“自然是擔(dān)心事情泄露的人,兩位婕妤還有明嬪……會是誰呢?”說到這睿蓉卻搖頭了,“整件事都不對勁,到這會兒了,這樣損兵折將實在不劃算,難道目的不是想息事寧人?”
我笑了:“息事寧人也好,欲蓋彌彰也罷,關(guān)鍵不是你怎樣覺得,而是衆(zhòng)人會怎樣覺得,太后和皇上會怎樣覺得。皇后當(dāng)然不會這麼平庸,甚至愚蠢,但若是旁人,此招便十分上乘,回頭你只看是誰從中受益,纔不枉費了她一番周折。”
“好了,別去想了,皇上不會樂見你研究這些的,”我心裡有些不安,整件事情畢竟是我起的頭,當(dāng)時的一時激憤,沒想到會鬧出這些人命,“不知不覺就要了好幾條性命,洛婕妤那的還是貼身丫頭,這手段,實在是慘烈了些。”
睿蓉離開後,環(huán)佩在身邊問我:“小姐,是靜妃娘娘吧?”
“嗯,不見得是她下的手,但總與她拖不了干係,”我點頭,讚賞環(huán)佩的聰明,“洛婕妤吃了啞巴虧,怡婕妤有口難辯,明嬪惶惶不安,皇后那邊一下子會亂了陣腳,還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插手。”
“洛婕妤沒了貼身的人,想必不會善罷甘休……”環(huán)佩有些欲言又止。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犧牲你們,”我看著她,“環(huán)佩,你想說什麼?”
“小姐,”環(huán)佩搖頭,“就是這個問題,奴婢想說,該犧牲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心軟,有事交給我們?nèi)プ觯葬岵灰约喝チ恕!?
“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忽然就感動,拉著環(huán)佩的手,“你家小姐我,我既不是睿蓉,也不是皇后,既不會太過善良,也不是冷血之人,你記得,這些話,再不要說了。”
入了夜,我正在廊邊坐著,忽然環(huán)佩趕過來,也不多說,拉著我到了小後院,我一看有個黑影立在牆邊,心下了然,打發(fā)環(huán)佩去守著,自己則快步湊過去:“大哥,你怎麼纔出現(xiàn),等你好些日子了!”
大哥看了看周圍,又仔細聽了下,才道:“大哥在這邊有些日子了,一直有別的事忙,好容易有空來瞧你,你卻還忙著,只好拖到今日。”
“忙著?”
見我不解,大哥一副我明知故問的表情,低聲道:“昭儀娘娘忙著推別人下水,草民哪敢打擾——”
我聽了一驚,見大哥面上並沒有苛責(zé)之意,眨眨眼,試探著開口:“原來真的不能做壞事,全天下都知道了麼?”
“大哥知道就夠了,你倒毫無愧疚之意,”大哥淡淡一笑,“也好,省得大哥替你動手,懂得保護自己就很好。腿上好利索了?”
“痊癒的很徹底呢!賣了我也買不到的靈藥,大哥這麼慷慨,愉兒哪敢不利索!”
見大哥不怪我,我這才放下心來,想到傷愈,忽生了賣弄之意,一個箭步躥至大哥背後的暗影裡,藉著黑,又竭盡氣力無聲無息的挪了半丈。
這小後院總共也沒多大,我仗著熟悉是打算再一步就回到方纔的地方,不料才喘一口氣,就被大哥欺身上來,眼前一花,直接攔了我的去路,我根本收不住勢頭,眼看著就一頭撞進大哥的懷裡。
定睛一看,倒是殊途同歸,與方纔的站的地方不差分毫,我泄了氣,知道自己又班門弄斧了,二哥的功夫還是大哥教的呢。
“功夫見長啊——”
大哥的誇獎在我聽來十分言不由衷,我擡頭看看他:“二哥說愉兒就只有腳下功夫還像點樣子,結(jié)果到了大哥面前,還是不像樣子。”
“還好,已經(jīng)很不錯了,你用足夠,”大哥面上浮了笑意,安慰我,“那不是不聲不響的完成了你的報仇大計,一氣呵成,乾淨(jìng)利落,大哥幾乎要擊掌而贊呢!”
我訕訕笑道:“幸虧你沒有,不然一定會嚇到我,你都不知道我多緊張。”
離得近了,忽然發(fā)現(xiàn)大哥手裡是拿著一把劍的,從小到大從沒見大哥拿兵刃,我伸手上去把玩,發(fā)現(xiàn)劍鞘異常精美:“大哥,你是用劍的麼?”
“會用。”大哥的回答很模糊,在我看來就是說用劍也可以,刀也可以,無所謂。
見我喜歡那劍,大哥推給我:“喜歡你就留著,會用麼?”
我這回纔是嚇到了,連忙推回去,“我哪會用!這麼大一柄,我拿都拿不動。”
我從來就沒使過什麼兵刃,畢竟我早就知道要入宮,再向往,也沒有膽子學(xué),那時候川哥哥是知道規(guī)矩的,根本不讓我碰這些:“在宮裡藏一把劍,那愉兒可真的活不成了。”
大哥沒說什麼,把劍接了回去,我這纔想起來正事:“大哥,上回叫人通知你的,陸家要與咱們家結(jié)親的事,皇上給壓下了,但我還是覺得不保險,應(yīng)該讓二哥儘快成親纔是。”
“嗯,”大哥也不再與我笑鬧,“冠羣有他自己的想法,一直沒有跟家裡說,這回我跟他說起這件事,他便去與爹孃提了,結(jié)果——你也猜得到。”
“爹孃一定不同意的,”我嘆口氣,“可是大哥,二哥他既然堅持了這麼久,就證明那個女子一定有過人之處,二哥也是有主見的,想必不會放棄。”
“是啊,”大哥苦笑一下,“跪了兩日也不見爹孃鬆口,已經(jīng)離家多日未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