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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凄凄的坐在地上,看著天上黑蒙蒙的一片天,怎么今晚,連月色都沒有,是在為我哀悼嗎?我咬著唇笑,狠狠的,直到償?shù)窖茸涛丁?
然后對著天,大聲尖叫,啊……
我所有的苦與痛,都伴隨著這聲尖叫,彌散了,消失了……
[易子昭]
三天后
短短的時間里,發(fā)生了天大的事情,宮里氣氛一度緊張,連一向?qū)M的太后娘娘這一次都怕了,再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多說什么。
兩個宮女手里端著幾樣禮物,并肩往前走著,斂襟頷首,踩著小碎步。
其中一個青裝宮女低聲道, “真想不到,廣濪宮那位居然瘋了。”她漂亮的眉心緊緊蹙著,似乎十分遺憾,
“誰說不是呢?也真是的,天下父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當(dāng)庭撲殺,無論是誰都受不了這個打擊的。”另一個接話道,杏眼,柳眉,身上桃紅宮裝襯得皮膚越發(fā)白晰,
“可是……華陽公主不是誠王爺?shù)模€能是誰的呢?”
“不知道,難道是……”她為自己的想法而驚恐萬分,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
青裝宮女也跟著驚訝,隨即又想起什么,緊張的四下看看,幸好沒什么人,于是沉下臉色,小聲提醒道:“你可不要亂說哦,那個說出來是要?dú)㈩^的。”
“想不到……”
“呵,你想不到的還多著呢!不過這一次呀,誠王爺也挺難過的,聽說,誠王爺也十分喜歡皇后娘娘,當(dāng)初,是皇上硬把人給搶回宮的。”
“唉,紅顏薄命。”
“不要說了,隔墻有耳,我們還是趕快把這些東西送去罷,皇后瘋是瘋了,可還是皇后呀,皇上照樣寵,我們主子一樣得巴結(jié),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天生富貴命呢,還是苦命。”
兩個人一路小聲說著,向著廣濪宮的方向去。
高高的紅墻下,幾枝薔薇開得正艷,花叢旁邊亭亭站著一位華衣女子,她不知已經(jīng)站了多久,肩膀上,鬢邊都粘著幾片落櫻,像是從隔壁芙蓉園里吹過來的。
皇后娘娘瘋了,太醫(yī)束手無策,皇上已經(jīng)殺了數(shù)位太醫(yī),并且張榜于城門懸賞尋找在世華佗,只要能治好皇后娘娘的病,就送萬千珠寶,封為太醫(yī)院掌院。
這樣的待遇讓無數(shù)想要發(fā)財?shù)娜擞窟M(jìn)凰宮,完完整整進(jìn)來,好命的,留條命落個殘廢,運(yùn)氣不好的,就只能留下副全尸。
接連死了三個,再沒人敢進(jìn)宮。
而皇后娘娘瘋顛癡狂,日日夜夜叫著什么,嗓子都啞了,旁人聽不懂,可是她卻懂,她叫的是——君曜。
曜與顏,一音之差,又或許,她有時候叫的是君顏,誰知道呢,總之是瘋了,瘋得徹底,連累著整個凰宮都跟著瘋了。
皇上不理政,太后娘娘不敢多嘴。
而誠王爺,自從那天之后就再沒有進(jìn)過一粒米,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直到……三天后,才上殿請求出宮去。
太后娘娘垂簾,準(zhǔn)他離宮,又特別警告,不召不準(zhǔn)入京。
誠王爺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帶
著滿身傷痕,還有隨行而來的幾個武士,直到他臨走的那一天,她也沒有再見過他一面。
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她呢?
天色漸漸黑下來,有兩個宮女從遠(yuǎn)處走來,小聲輕喚,“貴妃娘娘,天黑了,我們進(jìn)去罷!”
紅淚低頭看看,是晚了,連手中的花朵都變得不再鮮艷了,她沒說話,漠然轉(zhuǎn)身往前走去,而不是進(jìn)殿。
“娘娘,你要去哪?該用晚膳了。”宮人詫異的看著她越走越遠(yuǎn),只好跟過來。
“娘娘……”
連叫了幾聲,她都不言不語,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楓兒也不再說話,自從宮里發(fā)生了幾件大事之后,娘娘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常常一個人坐著,站著,或哭或笑,她不能理解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變得這么不可收拾。
紅淚沿著墻角一直往前走,迎面過來的宮人都畏懼的退到一旁,她不言不語,甚至沒有一絲表情,目光空洞的看著前方,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看。
楓兒緊緊跟著,也不知她要往哪去,可是卻能從她步伐中看出堅定,她要去的地方是三天來一直想去而又不敢去的。
……
傍晚時分,連綿的宮闕染上暮色,沒有朝陽披灑時的明亮與希望,顯得陰暗與蕭條,遠(yuǎn)處遙遙傳來的女子叫喊如一道咒語,當(dāng)空劃過,留下許多空冥的回音, 漠明的讓人覺得恐慌,一種蕭條感從內(nèi)而發(fā),掙都掙不脫。
洞深高闊的殿堂深處,青緲煙霧裊裊散開,忽一個人影帶著風(fēng)過,擊散了這陣悠閑與平靜的輕煙,她端著藥碗亟步走向內(nèi)殿,簾蔓后頭,三四個宮人手忙腳亂的圍著一個長發(fā)凌亂的女子苦苦哀求,“娘娘,別再叫了,再叫嗓子該流血了,奴婢服侍您躺下歇會罷!”
無論誰的聲音,都擊不起她一點(diǎn)反應(yīng),美麗而空洞的眼睛,因為連日不眠而布滿紅血絲,身上緋紅色的宮裝,在昏暗的宮燈下,襯著一頭凌成的長發(fā),顯得詭異又妖冶,她像是一只美麗又孤單的女鬼,因為美麗而讓人憐惜,又因為孤單而變得瘋狂。
舞云走過來,圍攏的人群自動為她讓出一條路。
她勉強(qiáng)牽起一抹溫柔的微笑,“娘娘乖,我們該喝藥了。”
美麗的女子搖搖頭,長發(fā)在空中劃過幾個弧形,她不說話,卻往后退,明確的表明自己的意思。
她不要喝,連日來都不喝,一滴都不喝。
“娘娘,我們喝了藥病才能好啊!”舞云笑著道,聲線因隱忍而顯得顫抖,她極力壓下心頭的苦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三天了,皇后娘娘從長生殿回來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不吃飯,也不睡覺,她美麗的臉上面無表情,卻時常流淚。
舞云端著藥碗站在那里,用疼痛的目光看著此刻無助后退的皇后娘娘,心像被刀割一樣難受,無法想像,究竟得要多大的刺激才會把一個往日那樣冷靜而驕傲的女子逼到這樣地步,她瘋了,終于被這個無情的世界給逼瘋了,或許這樣逃避,可以緩解她內(nèi)心的痛苦罷?
舞云無耐的嘆口氣,將藥碗交給一旁宮人,試著靠近,“娘
娘聽話,我們把藥喝了好嗎?”
如此輕勸,又怎么會抵得過她早已麻木沒有知覺的心呢?她無動于忠,再次搖了搖頭,口里低喃著模糊的字句,沙啞的嗓子讓人聽不分明她在說什么,直覺的是讓她癡狂瘋趁的最魁禍?zhǔn)祝彩悄芫人奈ㄒ环椒ā?
然而,那些人都已不在。
所以她無藥可救。
“娘娘,聽奴婢的話好嗎?”舞云走了幾步,終于將她逼到了墻角,又怕過于緊逼而讓她害怕,只敢停留在一米之外,不敢再近前。
她轉(zhuǎn)身,向旁邊伸了伸手,端著藥碗的宮人連忙將藥碗遞過去。
剛剛接到藥碗,轉(zhuǎn)過身就看到原來站在墻根的皇后娘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那么近的距離,可以清楚得看到她凌亂發(fā)絲下那雙圓睜的布滿血絲的眼,過多的驚駭讓她失去冷靜,直覺得想要尖叫后退,手中的藥碗也隨著她的身子一起向后飛出去。
一旁宮人睜大眼看著著眼前這一幕,跟著抽氣,隨之,被咣當(dāng)?shù)乃榇陕曮@醒。
凌亂的發(fā)絲下,她美麗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極淺極淺的,笑得另人心酸。
然后襯著眾人慌亂,她飛快的跑出去。
“皇后娘娘,你要去哪?”
“娘娘,不要跑……”
怔在那里的宮人見狀立即作鳥獸散,提裙追過去。
舞云無耐的坐在地上,看著一旁摔成碎片的藥碗,彌漫在空氣里的清苦藥味,她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
“娘娘,你不該受這么多苦的……”
入夜不再郁蒸,清涼空氣洗褪燥熱,蔥蔥的松影下,一條紅色的身影飛快的狂奔,紅色裙袂、捥紗如蕩在她身后的精靈,保護(hù)她,圍繞她,將她的身影襯托得更加妖冶,然而,這份妖冶襯著夜色,又覺隔外的鬼魅。
迎面而來的女子,有著同她一樣空洞地目光,同樣落漠的身影。
她停下來,怔怔的看著她,她也不再向前,怔怔的看著她。
楓兒看著對峙的兩個人,從怔愣里回過神來,福身請安,“奴婢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不語,直望著來人良久,然后嘻嘻笑起來!
紅淚也笑,微笑,眼淚卻落了下來,“你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斗到底的嗎?”
她看著她問,手指輕輕挑開擋住她容顏的發(fā)絲,長發(fā)下,她的容顏削瘦,雙眼空洞的睜著,又帶著喜意。
“你笑什么?瘋了,解脫了,于是快樂嗎?”她問,眼淚越落越急,大顆大顆,沉沉砸痛她心扉。
“皇后娘娘……”一眾驚慌的侍婢從后邊追過來,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連忙收起慌亂,低頭請安,“奴婢們見過貴妃娘娘。”
紅淚聞若未聞,仍舊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瘋顛的樣子不斷不斷擊痛她的心,似乎是向她討債的黑白雙煞,一步不停的緊逼住她的心,寸寸凌遲。
“如果你瘋了,那就是我贏了。”她接著道,輕輕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而皇后像是個小孩子一樣,不吵不鬧靜靜的跟著她往外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