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晚,我提了一些生前她最愛吃的供品去了北宮,因怕驚動宮內(nèi),并沒有帶冥錢香燭。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圓,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我相信她一定能懂得我的心思。
“娟兒,我曾經(jīng)說過恨你,要讓你跪地求我,可那只是一時(shí)的氣話,我并沒有認(rèn)真的恨過你,我是無心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寂靜的空中沒有回聲,我苦笑一聲,“將來,我一將為你大葬,將你的百寶箱與你陪葬,那些東西都是你的,我會命人定時(shí)送銀給你,你在那里,一定不缺衣食,放心去罷!”
冥冥中,我似乎感覺到了一陣?yán)滹L(fēng)從我身邊飄過,漸漸飄遠(yuǎn),我站在那里,良久才回過神來,慢慢走向最后一排大殿,看看夜色,很晚了,來不及再對碧珠她們說話了,于是忍痛直接走了。
第二天,新貴人正式冊封的日子,早晨,有內(nèi)廷命婦領(lǐng)著去太安宮對太后娘娘敬了茶,封了賞,便算是正式的兒媳了。
宮女們口中議論,新貴人不算漂亮,可是長得一臉委婉樣,任誰都看不出來她臉上笑容到底是真是假,德行倒與德妃無差,于是皇上賜封號婉——婉貴人。
我聽著她們說著這些宮里的新鮮事,默默退出人群,后院里風(fēng)景挺好,剪花的已經(jīng)換了個(gè)老宮女,年紀(jì)大了,她剪花的樣子十分吃力,我突然動了側(cè)隱之心,走過去道:“我?guī)湍懔T。”
她轉(zhuǎn)身看到我,顯得有些惶恐的道:“這怎么好意思。”
“沒關(guān)系的。”我笑著道,拿起剪刀將一些多余的花修剪掉,讓花架顯得整齊干凈,這些活我干起來已經(jīng)相當(dāng)熟練了。
老宮女臉上化著妝,脂胭紅唇,脂粉掩蓋不住臉上的蒼白與憔悴,她低下頭漫不經(jīng)心的干著活,眼睛不時(shí)盯著我看。
我未轉(zhuǎn)身,笑著道:“你為什么一直看著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沒有。”她惶恐的低下頭。
我輕笑,一邊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這宮里有些年頭了罷?”。
“大家都叫我孟姑姑,在宮里許多年頭了,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來了多久了。”她笑著道,笑著有些岑寂。
我轉(zhuǎn)身看她一眼, 有些同情她,一般進(jìn)宮的小宮女都會老死在宮中,很少有可以出宮的,她的下場想必也是如此,想到這里,我不禁聯(lián)想到了死去的娟兒,眼眶有些濕潤,慌忙轉(zhuǎn)過身去。
她沒有看出我的情緒的變化,一邊剪著花一邊小聲的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清塵,郁清塵。”
“清塵……”她喃喃的說著這個(gè)名字,若有所思的道:“好像聽說過,挺耳熟的,不過姑娘,你好面相,將來一定大富大貴的。”
“你剛才看我,不是在看我的面相嗎?沒想到你還會看相啊?”我笑著道,心情好了一些。
她笑著道:“哪里會看相,只是看到姑娘長得漂亮,而且眉目間有些英氣,看著不似凡人,在宮里,其實(shí)想要變得榮華富貴挺容易的,但是……如果從上面摔下來就還不如不上去,你長得漂亮,又年輕,”她轉(zhuǎn)身看著我身
上的打扮,“看你穿的,是宮里的一品女官罷?那將來前途無量。”
我將一只被蟲鉆進(jìn)花心的花剪下來,淡淡笑著,不置可否。
她也低下頭,不再說話。
傍晚時(shí),皇后娘娘前去赴宴,我獨(dú)自一人閑著沒事,跟宮里人交待了一聲便出來了,我想去看看碧珠她們,上一次時(shí)間匆忙沒有見到,也不知她們過得怎么樣了。
我沒有提燈籠,天剛剛黯下來,宮中就掌燈了,燈光將排列整齊的青磚地面映得通紅,我低著頭走路,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面過來的人。
“見到貴人娘娘鸞駕,還不讓開?”一個(gè)宮女厲聲喝道。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確實(shí)看到一頂轎子緩緩而至,火紅的轎子里面一團(tuán)綽綽的人影,我慌忙低下頭,退到一旁。
“小蝶,不得對人無理。”轎子里傳來我熟悉的語聲,只是這語聲里少了一份卑恭,而多了一分威嚴(yán)與莊重。
被訓(xùn)的宮女退到轎子旁,“是娘娘。”
轎子緩緩從身邊走過,我站在那里,良久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著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轎子,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竟然與我想得這么截然相反,一切出乎意料。
突然遇到最不想見的人,讓我的心情十分郁悶,也沒有心情再去看君寶,匆匆的回宮睡了。
晚上,太安宮里又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中宮就顯得冷清多了,皇后不在,宮女們也自在了許多,夏天夜里都從房里出來,坐在院子里乘涼說話,我沒有出去,把自己一個(gè)人關(guān)在屋子里。
叩叩叩。
敲門聲打亂思緒,我站起來,走過去道:“誰呀?”
“是我,孟姑姑,今天晚上吃飯時(shí)沒有見你,想著你一定餓了,我送點(diǎn)東西過來給你吃。”外頭的聲音十分親切,我打開門,看到陣姑姑一臉真誠的笑容,她手中托盤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看到這些,剛才就有些心緒煩亂的我突然有些想哭。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在外人面前,我不能輕易表現(xiàn)出真正的自己,多年的后宮生活已經(jīng)將我訓(xùn)練的很好了,把臉上表情控制得恰到好處,我笑著將她讓進(jìn)來。
她有些遲疑,站在門口道:“我就不進(jìn)去了,廚房還有活。”
“你在廚房工作嗎?”我有些吃驚,她不是剪花的嗎?雖然宮中有御膳房,可是皇后宮還是設(shè)了一個(gè)小廚房,以備皇后特別的需求。
她尷尬的低下頭,笑著道:“像我們這樣的,哪里有活就到哪里?還分什么房呢?那……你先用罷,吃完的碗放著,等會我來取。”
她不容分說,將托盤塞到我手里就轉(zhuǎn)身走了,我端著那碗面,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收下,看著那碗面,卻是一點(diǎn)胃口都沒有。
現(xiàn)在……易子昭跟婉兒一定濃情密意的坐在一起,韋太后子孫滿堂,坐在鸞榻上滿意的笑著,可是我和我的孩子,我的國家,卻變得一敗涂地,什么都沒有了。
想到這些,我怎么還能吃得下去呢?
我轉(zhuǎn)身將面送到隔壁春桃那里去,她現(xiàn)在對我雖然還沒有
放下戒備,可是至少已經(jīng)不那么冷言相向了,她有些意外的看著我,“你來干什么?”
我笑了笑,將面放到她桌上,“你晚上要吃了宵夜才能睡,這個(gè),給你吃罷。”
春桃疑惑的看看我,再看看那碗面,冷笑著道:“你為什么這么好心給我做宵夜吃?我告訴你不用這樣,那件事我是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好了,以后也不用再做這些事情討好我,我這么做也不是為你,只是為了娟兒姐姐,她生前待我不錯(cuò)。”
我苦澀的笑著,不知道該說什么,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你去哪,把面端走……”她在身后叫著。
我如若不聞,飛快的出了房間,跑回自己屋里,緊緊關(guān)上門。
薄涼的月色照見我的狼狽,我慢慢抬起頭,深深呼了一口氣,婉貴人,新太后……一個(gè)一個(gè)的東山再起了,我必需得趕快離開這里才行,要不然,她們一定會先下手對付我的。
……
賢妃娘娘今天看起來很沉默,我站在那里,看著她盯著藥碗發(fā)呆,一句話都不說,不禁有些疑惑,“賢妃娘娘,這藥有問題嗎?”
她抬手打斷我,自己又沉默了一會才嘆氣道:“你說……這個(gè)新貴人是什么來頭,看似她與太后娘娘的關(guān)系很好。”
我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賢妃疑惑的看著我,有些懷疑的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告訴我,本宮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我抬頭看著她,此時(shí)的賢妃微蹙著眉,身上穿著新制的明藍(lán)宮裝,她似乎十分喜歡這個(gè)冰冷而明麗的色彩,淡淡的藍(lán),明麗的紗,將她整個(gè)人襯得如同仙女下凡,頭上珠翠閃著灼人的光,淡淡映著人眼。
我笑著道:“賢妃娘娘太抬舉小女了,新貴人的來歷小女不知道,但是娘娘你也不用太恐慌,不過一個(gè)貴人,還能大過賢妃娘娘去嗎?”
賢妃冷哼一聲,“本宮就知道你不會說,不過你也用不著瞞著本宮,你確實(shí)不是一般的人,能將皇室摸得這么清楚,別無所救……哼,本宮不信。你總有一天會求我?guī)湍戕k事的,所以,本宮就等著你。”
我看著她一臉憤怒的表情,坐在那里喃喃的說著這些,突然道:“娘娘……”
她停下來,轉(zhuǎn)頭看著我,“什么事?”
“貴妃的位置為什么一直空缺?”
賢妃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坐正身子,“你問這個(gè)做什么?難不成……你最終的條件是要本宮扶你做貴妃?騎在本宮頭上?”
“哈哈哈……”她發(fā)出一長串放肆的笑聲,覺得十分可笑而不可思議,而我則一臉平靜的看著她,行她笑夠了才道:“不是,是小女覺得賢妃娘娘的德才大可以坐到貴妃的位置。”
聞言,她臉上的笑意消失怠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疑惑與探究,她眼神鋒銳的看著我,似乎想隔著皮肉就將我整個(gè)人的內(nèi)心看穿,我下意識的低下頭,不習(xí)慣這樣與人對視,我會不由自主的露出冰冷的眼神,然后在對方打量我的同時(shí),就將她整個(gè)心思猜透,可是現(xiàn)在不行,這不符和我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