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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聽著,半晌才問,“抓回來的有活的沒?”
回話那人,遲疑了一下道:“沒有……”
易子昭又是一笑,臉上妖邪笑意另人發慌。
“來人,將這幾個拖出斬了。”他冷聲道,沉寂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誰又能想到,一個如此輕易決定人生死的人,高高在上的帝王,在那個女人面前時,也曾有那樣溫柔、孤苦、無助的時候。
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聞言入內,將殿下四人架起,用鋒銳刀峰迫著往外走。
“皇上,皇上饒命……”
易子昭冷眼瞥過,輕笑,“身為將軍,竟然不能做到大義凜然去死,更該殺。”
“混帳,你這是什么謬論。”隨著一聲嬌喝,太后娘娘被宮人摻扶著進了殿,揚手揮退那些侍衛,“你們都下去。”
“是。“那幾個人不敢強,轉身看看皇上,見無反駁之意,于是叩首退下。
“謝太后娘娘。”四位將軍跪地謝恩。
太后無耐的看他們一眼,沉聲道:“行了,你們也下去罷。”
“謝太后娘娘。”聽到可以下去,幾人如獲大赦般紛紛逃離在殿。
一度氣氛緊崩的殿里終于有了一絲平靜。
“皇帝,你現在帝位不穩,再造殺孽,落得個暴君的名頭,可就更難坐了。”她揮退身后宮人,緩緩走向他。
“就算坐穩了又能怎樣?”易子昭冷笑,并沒打算行禮的意思,仍舊坐在那里。
“坐穩了,就不會再遭萬世罵名。”太后冷聲道。
有宮人搬來高椅放在身后,她緩緩坐了,抬眸看著送椅那人,問道:“你可就是殤國夫人從前的忠仆。”
這個身份,現在這樣提起,難免有些尷尬,婉兒臉上微紅,低著頭道:“是,奴婢名叫婉兒。”
“婉兒?”她沉吟著,突然笑了,“好名字。”
說著話,她眸峰便又睇向案后那人,帶著吟吟笑意。
易子昭冷笑不語,別過目光。
她眸中深意他又怎么會不懂呢?只是“不想”懂而已。
太后輕輕嘆一聲,轉身重新看著婉兒道:“婉兒,你先退下罷,本宮與皇上有話要說。”
“是,奴婢告退。”婉兒福身退下。
太后娘娘緩緩起身,走到他身邊,“子昭,那個女人會用人,香墨,陳仲,事到如今都抵死忠于她,你把她的人放到身邊,難道就不怕她反過來咬你一口嗎?”
“她不過就是個宮女,太后娘娘多心了。”他不以為意的道,臉上仍舊帶著怒意。
剛剛聽說她被亂黨追殺,下落不明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很害怕,害怕失去她,這種恐懼感漸漸在胸中匯聚成冰,形成強大的怒意,將他僅存的理智一點點剝奪。
從來不知道,原來恐懼是可以這樣要人命。
他覺得整顆心都被掏空了,坐立難安,茫然無措。
自他登基以來,擁護天皇的亂黨就開始肆虐,從未停過,現在,她以廢后的身份改嫁,還懷著他的孩子,如果落到亂黨手里,后果可想而知,僅僅水性揚花一個罪名就能讓她萬劫不復。
他仰身靠到椅
背上,將十指插入發中,“你來有什么事嗎?”
他閉著眸問。
太后娘娘看他一眼,有些無耐的皺起眉,“為了一個女人,至于你這樣嗎?”
“如果沒事的話,兒臣就……”說著他便要起身往外走。
“站住。”她厲聲喝住他,“你要去干什么?找她去嗎?”
“對……”他冷冷的站在那里,未轉身,也不看她,去意已絕。
“不準去,說不定她們這樣只是一個計而已,追殺殤國夫人是假,用她威脅你才是真,你不能出宮,給哀家老老實實待著。”她將他重新按回到椅上。
易子昭不語,只是冷笑,笑得有些凄涼。
太后語重心常的道:“子昭,哀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那個女人,不要也罷,如果這次真的有什么不策,就讓她去罷,后宮這么多女人,難道就沒有一個你能中意的嗎?”
“太后娘娘難道不想從她嘴里得到寶璽的下落了嗎?”他反問,語氣里有難掩的諷刺笑意。
“指望她?”太后冷笑著道,抽身站起,夷然立在燈光下,昏黃光影從頭頂瀉下,她如尊雕像般冷冷冰冰,沒有人的感情。
“那個女人何其奸詐,指望從她嘴里問出什么,難如登天,這個你不用操心了,哀家還有最后一張王牌。”
“王牌?”易子昭吟吟笑了,“太后娘娘是想放棄她嗎?”
放棄,也就意味著死,他不能接受這事實,也決不答應。
淺淺笑意浮上眉梢眼底,韋太后轉眸看他一眼,笑道:“怎么,你還舍不得她嗎?現在燕淑妃已經懷有身孕,她身上那個……你就當從沒有過罷。”
她走過去,輕輕拍拍他的肩。
易子昭冷冷站著,只覺得肩上擱著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千斤重擔,壓得他不堪承受。
“你就非要趕盡殺決嗎?”他問。
太后諷刺一笑,抽回手,“不是哀家趕盡殺絕,你也看到了,她才進宮幾日,就把宮里折騰的天翻地覆,眾人只記得宮里有個殤國夫人,卻不記得還有皇后娘娘,哀家雖不喜歡皇后,可更不喜歡郁清塵……”
“這次的事,是你做的嗎?”他轉身看向她,突然覺得有點寒心,就像姐姐被賜死的那晚一樣,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太過陰險,紅唇笑魘,影影綽綽,都像是附了毒般。
太后只是冷笑,不置可否,“哀家還是那句話,宮里有佳麗三千,你何苦非要跟她糾纏不清。”
易子昭難以置信的搖著頭,“你太可怕了……簡直就是魔鬼,你究竟還要殺從少人才罷手?”
他臉上受傷的表情刺痛了她的心,她微微蹙眉,手指輕撫上他的臉頰,“子昭,哀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夠了,我不想聽,你當初殺死姐姐時,也說是為了我好,可是你……從來都只是為你了自己,你心里從沒裝過別人。”
他大聲置問,臉上表情萬分痛苦,壓抑已久的感情統統逼上心頭。
“子昭……”她哀哀喚他。
“我不想聽……”他痛苦的搖著頭,節節后退,視她為洪水猛獸。
看他這樣,韋后只得停下來,不再靠近,無耐
的道:“你以后就會明白,有時候,活著就是身不由己,你不吃人,人就要吃你。”
她神情突然黯淡了下來,嘆一聲,落漠的轉身離去。
在身子將在跨出門檻的時候,她又停了下來,凄凄的道:“人這一輩子,誰能無愛無恨呢?不同的只是愛的程度和價值而已,我的愛,太過沉重了一些。”
有始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我,而不是“本宮”,“哀家”。
易子昭不禁抬起頭,隔著遙遙的距離看向她,這一刻,他眼中看到的不再是那個另萬人景仰又畏懼的韋太后,仿佛就只是一個寂寞的婦人。
他嘴唇動了動,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她失望的嘆一聲,轉身離去。
[清塵]
馬車一直急駛,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去往哪里。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偎在誠王懷里,我趕忙推開他,臉上已有尷尬之色,“我……太累了。”
我無力的解釋著,他卻并不介意,筆吟吟看著我,活動著被我靠了整晚而麻木僵硬的肩膀。
“睡得好嗎?”他笑著道。
我輕輕點下頭,仍不敢看他的目光,“嗯,很好。”
“那就好,等過了這個村子,我們可以停下來吃點東西。”
“我們這是去哪?”我撩開簾看看,果然見到有農家舍院,此時天已大亮,近中午,各家煙囪里都冒著裊裊炊煙,孩童在門前玩耍,這種情景,讓我羨慕,心生向往。
算算時間,我也已經睡了很久了,想必這會,宮里也已經得知殤國夫人失蹤的事,不知道易子昭會是什么反應。
我在心里想著,不覺垂下目光。
他伸手,替我放下車簾,“不要看,我不想惹麻煩。”
我微一怔,仰頭看著他道:“為什么?”
“你這么漂亮,要是讓歹人看到,起了賊心,想打劫可怎么辦,你會連累我的。”他笑著道,絲毫沒注意到我臉上的變化。
這句話,似曾相識,讓我的心猝然一痛。
我無力的笑笑,“打劫倒不怕,有羽林軍開道,就是歹人也會識相退開。”
他輕笑不語,眸光幽深的望著我。
我接著道:“可是,正因為羽林軍開道,我們的去向也更明了些,宮里很快就會追上來的,你還是走罷,把我送回去。”
“清塵,”他小聲的喚我一聲,竟然怯懦的不敢看我。
我有些心痛,“嗯……”
“你懷了易子昭的孩子……”隔了良久,他才問出了聲,仍是不敢看我。
我相信,這是他一直想問的,也是這次冒險將我劫出來的的目的。
“是,我懷了他的孩子。”我沙啞著聲音道,有些情緒如排山搗海般襲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不得不面對的,是我與易子昭的這個孩子。
“你打算怎么辦?”他問。
“我……”面對他的問話,我竟然無言以對了,我曾經,早已想過無數次這個孩子的未來,也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現在,經別人口中說出時,我的心還是不由的揪了一下,才意識到,原來……它也是我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