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后皆是同樣情況,小販們莫不以“吉兆”、“祥瑞”為由,做著便宜買賣,低廉得令人疑竇。不過,除卻徐長吟與謝臨清外,街坊鄰居莫不是歡喜無比。
徐長吟并不想占甚么便宜,還是以原價付錢。遇見不愿收的,寧可不買。而就在她們采置完一應所需,小販們又像約好了似地,漸自散去。二姝在院門前見此情形,唯有嘆息。
“我看明日還是去菜市好了,省得惹出麻煩來。”徐長吟原先想占個就近方便,如今寧可走遠些。
謝臨清疑聲道:“也不知是甚么人指使,竟如此獻殷勤!”
徐長吟笑了笑。誰知道呢?
早膳罷了,朱棣等人前去軍營。臨走時,朱棣告訴徐長吟,午后會有人前來將堆于西廂的多余物件搬出去。
過了晌午,果有四名精干利索、著常服的將士駕車前來,將西廂房騰了出來。過不多時,成套的黃花梨翹頭案、書匱搬了進去,又有梅花小幾、瘦腰梅瓶、鼎爐等物,一番布置,一間素雅清幽的書房已成。
徐長吟瞅著雕工精細的牙雕筆枕及梅竹紋筆筒諸物,心中直犯嘀咕。
謝臨清捧了一盆玉蘭進來,放在梅花幾上,笑道:“待會我便將房中的琴取來,明日再養上三五條錦鯉,又能多添幾分生氣。”
徐長吟輕步上前,將澄心堂紙卷起,嘆笑:“可惜地方不甚寬敞,若是三位王爺都要用,可不好安排。”
謝臨清莞爾,“話是如此,然他們能用上書房的機會也不多。”朱樉見著書便犯困,朱棡擅學不尚學,朱棣倒是勤學,若真需用著書房,那也無礙了。
就在此時,驟然聽得院里傳來鄧氏的驚呼聲:“哎喲,這東西是誰放這的?太缺德了!”
徐長吟與謝臨清聞聲而出,瞬時見得滿臉怒氣的鄧氏腳邊,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死兔子,雙目紅透,瞧著猙獰可怖無比。
謝臨清低呼一聲:“天,那是什么東西?”
徐長吟神情見凝,緊步上前,低頭一瞧。兔子身上的血液未干涸,顯然死去不久。她往院門邊望去,院門緊閉。今日除卻那四名搬物的將士外,并別外人進來。會是什么人在惡作劇么?
鄧氏怒哼道:“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嚇唬本夫人!”
徐長吟蹙眉,從兔子被扔下的痕跡來瞧,似乎是從外面丟進來的。她緩緩抬首,望向西邊院墻。前些時候,馬氏與她介紹附近情形時,提及隔壁一戶遷走已久,如今并無人居住。她秀眉攢得更緊,陡然轉身走回堂屋,不一會便搬出張椅子來。
謝臨清與鄧氏圍過來,道:“你要做甚么?”
徐長吟未語,將椅子放穩在西院墻旁,一腳踩了上去,然那院墻甚高,她踮腳站著也無法探頭過去。
“三嫂嫂,勞你再搬張凳子來。”徐長吟低頭對謝臨清道。
謝臨清滿面困惑,但仍應了聲,趕緊去搬凳子。待搬來了凳子,徐長吟又將之擱在椅子上,再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不過,那椅子看著搖搖晃晃,直將謝臨清晃得心慌,趕緊扶住椅子,急聲道:“太危險了,快些下來吧!”
徐長吟邊應著“沒事”,邊探首望向了隔壁的院子。一眼望去,院子里一片荒蕪,雜草叢生,兩株槐樹遮天避日,縱然這會春陽高照,院里仍透著陰冷之氣。
徐長吟仔細觀察院中情形,然因著樹蔭遮蔽,一時間也未能瞧出甚么來。她鎖眉抿唇,倏地,她眼角掃過一抹紅芒,側首望去,赫然見得就在離她所立之處十余寸的墻頭上,有一條斑駁血跡。沿著血跡的方向望去,正是那只死兔子斃命的地方。
她瞇緊清眸,看來,這只兔子當真是從隔壁院子里扔過來的。她又環視陰暗無人的院落,表情沉凝。
一只血淋淋的兔子,這絕非示好之意。會是甚么人想嚇唬她們?
日暮時分,朱棣等人歸。
一見著朱棣身影,徐長吟便不自禁的迎了上去。朱棣似乎察覺出有事發生,低聲問道:“出了何事?”
而那邊廂,鄧氏也在一見著朱樉之后,便滿面委屈的迎上去,忙不迭就將死兔子之事講了出來。
朱樉與朱棡聽罷此事,登時大怒,怒嚷道:“放肆,竟然戲弄我等!”
饒是朱棣沉得住氣,將斂眉不語的徐長吟牽至了一旁。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長吟眉頭淺蹙,朝隔壁一指,“不知甚么人從隔壁扔了只死兔子過來。而我也瞧過了,那戶并無人居住。”若是有人存心而為,應當能查出甚么線索來。
朱棣沉聲道:“你沒事吧?”若是仔細聽,不難聽出他聲音中的關切。
徐長吟容現不郁,“沒事,只覺事有詭異。畢竟,見著一只血淋淋的兔子,絕非甚么賞心悅止之事。”
朱棣沉眉,須臾又道:“那兔子在何處?”
“擱在后院。”先前鄧氏與謝臨清莫不是要將那只死兔子趕緊扔出去,然事未查清,還是暫且留下為好。
“我會命護衛嚴加戒備,不會再出現這等事。”朱棣語氣微緩。
徐長吟倒非計較這些,只是那只血兔子時不時浮現在眼里,總會令人不暢快。
“也可查問是否有人注意過隔壁的動靜。”
朱棣點頭,從袖中抽出一物,遞給她道:“今日檸兒派人送來一封信給你。”
徐長吟一怔,接過信函,信封上果寫著四嫂親啟四字。她取出信,展開細閱,臉容上漸漸露出了一絲笑容。
見她重展笑顏,朱棣的眉頭不知不覺也松動了幾分。
徐長吟閱罷信,抬首笑道:“公主說想來中都,讓我給她支個招。”
朱棣又皺起眉:“不必理會她。”
徐長吟也笑了笑,疊好信函塞回信封里,并隨口道:“今日三嫂嫂做了筍脯與珍珠團,味道不錯,待會多吃些。”
見她轉開話題,似也恢復了幾分好心情,朱棣也露出淡淡笑容:“那你做了什么?”
徐長吟輕咳:“紅豆粥!”
朱棣揚眉,“小米粥、玉米粥、紅豆粥,除卻粥食外,何時能見你做別的?”
果是如此!
徐長吟撇唇:“凡事得有一個過程,不是么?”
朱棣似笑非笑:“是啊,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