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小討厭蜘蛛,于是在看到醫(yī)書上畫的形態(tài)丑陋兇惡的鐵甲蛛后,印象十分深刻,故而此前能在一瞥之下辨認(rèn)出來。然而,正因認(rèn)出是何毒物,她才硬生生的將呼喊聲咽了下去,而她同時又在那個所謂“姑姑”身上聞到一股奇異藥香,極似娘告訴她的控制鐵甲蛛的藥物。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控制鐵甲蛛的正是那個“姑姑”。
那個“姑姑”讓鐵甲蛛蟄伏在熾兒身上,明顯不懷好意。而鐵甲蛛一旦蟄在人體上,六足即會刺入肌膚,除非控制者操控,否則便會如水蛭般驅(qū)之不離。她難免忌憚,擔(dān)憂若是喊出聲或是表露知情會危及熾兒的安危。畢竟娘說過鐵甲蛛的毒難有人能解,她一點也不敢拿熾兒冒險,所以才一直同那個壞女人裝腔作勢。
高熾握住淮真的手,反而安撫道:“姐姐,不要擔(dān)心,高侍衛(wèi)他們一定能找到我們。”說他不害怕定然是假的,但是眼下只有他和姐姐兩人,處境又明顯堪憂,他如果再胡亂慌張,姐姐定會更加擔(dān)憂他。
淮真恨恨瞪著高熾脖頸間一動不動的毒蛛,直想伸手捏死它,可也曉得這么做不僅會害到熾兒,說不定連自個都會中招。聽到高熾提到高承遠(yuǎn),她氣哼哼的惱道:“虧得父王那般信任他,居然連那會兒明顯的不對勁也沒發(fā)覺,回去后我定要叫父王打他板子!”
高熾抿抿小嘴。雖說高承遠(yuǎn)先前只是在聽命行事,可他確實有些粗心大意。
突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淮真立即斂下怒氣,換上一臉有些不悅又有些百無聊賴的神情。高熾則耷拉著眼簾,一副困頓模樣。
“吱呀”一聲,門應(yīng)聲而開,吳蓁兒端著茶點款款而入。見著淮真姐弟懵然的望向自己,她輕輕揚開了唇角,將茶盤擱在她們面前的小幾上。
淮真嘟嘟小嘴,嬌嗔道:“姑姑,我們在這里要做什么?什么時候能拿到書呀?”
吳蓁兒心下嗤笑,果是無知小兒,連一點兒危機(jī)意識也無。面上卻是依舊一派溫善,摸摸她的腦袋說:“姑姑近日事物繁雜,忘了將那書放在哪兒,正讓人在宅中尋找。你們在這兒歇息會兒,等找到了再拿給你們。”
淮真稍斂了幾分不高興,好奇的朝外張望:“姑姑,這屋里無聊的緊,我和熾兒想到外面玩兒會。”
“眼下宅子里雜亂得很,也無多余人手來照顧你們,若是出去玩難免會被人沖撞到,屆時若是受了傷可就不好了。”
淮真倒也沒再強(qiáng)求,只是沮喪的垮下臉,扯著她的衣袖撒嬌道:“那姑姑你可得讓人快些找到書,再晚些娘和父王該擔(dān)心我們了。”
吳蓁兒抑下一巴掌揮開她的沖動,彎眉笑道:“我已著人回燕王府稟告你們母親,你們務(wù)須擔(dān)心。”
淮真心一沉,面上則長吁出口氣:“那就好。”
“對了,姑姑聽人說長吟嫂嫂此前曾遇刺,不知可有受傷?”吳蓁兒堆起擔(dān)憂。
淮真愣了愣,茫然反問:“遇刺?娘什么時候遇刺了?”
吳蓁兒眼眸微瞇,旋即笑道:“看來是誤傳了。你們且在房中歇息,姑姑遲些時候再來陪你們。”
目送吳蓁兒離開,聽到門外傳來細(xì)微的鎖門聲。腳步聲剛一走遠(yuǎn),淮真立即將面前的茶點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嫌惡的道:“熾兒,你說她挾持我們究竟想干嘛?”
高熾搖搖頭:“除了用我們要挾父王和娘,我們對她應(yīng)沒有其他可利用之處。”
淮真小眉頭擰成一團(tuán):“她說娘遇了刺,可是受傷的不是任姨么?而且娘還叮囑我們不能對外宣揚,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高熾想了想:“昨晚我去書房找父王,聽到道衍爺爺同父王在說話,提到任姨不是受傷,而是中了什么毒,好似很不好解。”
淮真呆了下,隨即大眼骨碌一轉(zhuǎn),大膽猜測:“熾兒,你說害任姨的會不會也是那個壞女人?”
“先是茜華閣四婢斃命,爾后任怡中蠱,而今是淮真與熾兒失蹤……前后不過兩日,”徐長吟困眉深鎖,“此人對燕王府實是極為了解!”
朱棣伸手揉散她額心的憂慮,沉聲道:“據(jù)傅氏說,那四婢皆向淮真提過那間玉器鋪,她們的死因與此不無關(guān)聯(lián)。”
徐長吟拉下他的手,愁眉不散。幕后人繞了如此一大圈來挾持淮真和熾兒,當(dāng)不是為了兩個小兒的性命。她也萬分期望挾持者的目的不在他們的命,而是任何其他的要求。只要思及淮真和熾兒如今身處險境,不知會如何的惶恐害怕,她的心便揪得生疼。
朱棣如何不能體會她的感受?低嘆一聲,攬她入懷,“對任怡下蠱及毒害四婢的,應(yīng)是同一人或同一批人。眼下敵在暗我們在明,而對方顯然極是擅毒,此番出府我實是不放心你。”
徐長吟圈住他的腰,伏在他懷中,悶聲道:“在府里亦只能胡思亂想,不若去事發(fā)地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什么線索。”原先任怡刺殺她,還有半成可能是下蠱者與任怡有仇,但如今淮真和熾兒的失蹤已能讓她確定,幕后人針對的就是她!
謀她性命,挾持她親兒,這是有深仇大恨呀!
馬車在玉器鋪外停下,徐長吟被朱棣扶下馬車,抬目便見整條街已被封鎖,周遭店鋪皆是門窗緊閉,被王府侍衛(wèi)和差役嚴(yán)加把守。
知府劉稟昌早已趕來,一見朱棣與徐長吟立即迎了過來。朱棣緊眉道:“有何新線索?”
劉稟昌不敢廢話,立即稟道:“回王爺,下官已訊問左右街坊,此間掌柜及小二平日并無出奇舉止,鮮少與周遭打交道,”見朱棣皺起眉,他連忙又道,“于是下官又將與此店有過交易之人尋來,通過訊問,有一名來此買玉件的書生提及,掌柜當(dāng)時對他講了句蒙語。”
朱棣眼神漆冷:“蒙語?有何奇怪之處?”改朝換代之后,盡管北平府已禁了蒙文,但民間會說蒙語的人并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