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洗得干干凈凈，又用梅真香把自己抹了一遍，冷香陣陣，如同一棵行走的白梅樹，這才心滿意足地走出來。

“霍保住，寫好了嗎？”

明卉一出來，就討好地抱住了霍譽的手臂，沒辦法，當花生當慣了，戲精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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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譽吸吸鼻子，媳婦是真香啊。

他把已經抄好的一張紙拿了過來：“這兩只金元寶，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明卉呵呵干笑：“不是兩只金元寶，是一千兩金子！”

她松開抱著霍譽的胳膊，拿起那張紙走到羅漢床前，靠在迎枕上看了起來。

越看越是心驚，原本半臥著的身子也坐直起來。

金元寶上刻字并非易事，要有特殊的工具，而且還要有些功底。

這上面的字，是小慧爹親手所刻，只有六十個字。

雖然要挨那一刀之苦，可是后半輩子吃喝無憂，而且躲在宮里，小慧的娘家即使手眼通天，也找不到他。

陳家棟提出的條件，是讓他將太仆寺送往北地的一千匹戰馬全部廢掉，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最好是到了北地才出事。

陳家棟此時已是從八品的良牧署署丞，由上林苑指派，與御馬監一起管理汗血寶馬。

小慧爹成年之后，馮家出了個好賭成性的，敗光了家業，小慧爹也出家為僧。

接下來的事，令小慧爹如坐針氈，皇帝太喜歡這匹馬了，他要在冬月十二，騎著汗血寶馬，到小湯山行宮冬狩。

這次的事，給震北大軍帶來了極大的打擊。

這場敗仗，加上后來的假兒子事件，給了狄老將軍兩次重擊，這位威風凜凜了幾十年的老將軍，也成了朝堂上下的笑柄。

小慧娘死的那天，身上穿的就是這件衣裳！

小慧娘并非跟著家里人走了，而是被他所殺。

即使當時沒死，若有不軌之徒趁此機會策馬上前，將倒地的皇帝踩于馬下，那么他要搭上的是一人性命，而以命換命換去的，卻是皇帝的性命。

有把柄抓在別人手里，小慧爹咬牙應下。

沒想到這個時候，陳家棟忽然拿出一塊破布，問他可還認識。

小慧爹看到那塊破布，立刻酒醒大半。

他與小慧娘日久生情，兩人時常私會，后來小慧娘的哥哥終于找到了失散的妹妹，卻發現妹妹與和尚私通，且已經生下了一個女兒。

那布雖然已經殘破不堪，但那花色他又怎會忘記？

小慧爹姓馮，他們這一支是馬家嫡支，當年逃跑時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因此，雖然隱姓埋名，但生活富裕，衣食無憂，老祖宗的本事也能得以傳承。

他之所以還俗，除了是因為破戒，還是為了逃跑。

小慧爹能被御馬監選中伺候御馬，他的本事不容質疑，因此，陳家棟才找上了他。

舅兄大怒，雙方打了起來，撕打之中，小慧爹誤殺了前來勸架的小慧娘，舅兄要去報官，小慧爹已經紅了眼睛，為了滅口，索性連舅兄一并殺死。

他把兩人的尸體扔下山崖，做成不慎墜崖的假象，他抱著小慧回到小山寺。

這件事之后，小慧爹以為陳家棟不會再來找他，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果然，陳家棟告訴他，當年他殺人的事，自己已經告訴別人了，他想殺人滅口也沒有用。

因此，小慧爹一直提心吊膽，過了幾年，看到內監在采買擅長養馬馴馬的內侍，他咬咬牙，便報了名，自賣自身。

陳家棟只是九品的芝麻綠豆官，而他雖然地位低下，但那是在宮里，出了宮，他們這些人統稱為內監，是皇帝的人。

他把尸體扔下山崖時，也是這件衣裳！

因此，陳家棟很客氣，對他也很尊重，小慧爹非常受用，便多喝了幾杯。

少年天子，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自從親政之后，每年的冬月十二，都會舉行冬狩。

汗血寶馬養在位于順義的良牧署，因其太過剛烈，御馬司派人長駐良牧署，伺候汗血寶馬的，有十名內侍，小慧爹是主管，也是親自照顧寶馬的人，其他十人都是協助他的。

那一千匹戰馬，真的是到了北地才出了問題，有的忽然失蹄跪地不起，有的側倒下去，有的舉步不前。

半年前，太仆寺有幾匹戰馬出了問題，請他過去幫忙，忙完正事，牧監陳家棟請他吃飯。

起初幾年，他雖然每個月都會回來送米送面，但卻不會留在原地，就是擔心此案泄露。

小慧爹立刻明白了，陳家棟是要以此威脅他。

可小慧爹萬萬沒有想到，他來到良牧署的第一天，便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

但小慧娘說過，她有親人是做官的，她家也是大戶人家，只是因為洪水，才和家人失散。

這種事，陳家棟沒有本事去做，太仆寺也沒有這樣的能人，但他查過，小慧爹是馬家后人，馬家人相馬養馬馴馬，是家傳的本事，前朝因為參與叛亂，被朝廷治罪，僅有為數不多的男丁逃出生天。

陳家棟。

近二百年，馬家后人為了自保，大多都改了姓氏，又因大多數人生活貧困，沒有機會接觸馬匹，久而久之，祖傳的馴馬本事也沒有傳承下來。

陳家棟讓小慧爹，在皇帝冬狩時，讓汗血寶馬將皇帝從馬上摔下來！

汗血寶馬不同于普通馬，神駿非凡，如果在它最興奮時把人從馬上摔下，若是霍譽這等武功高強的或許沒事，或者輕傷，但是換成身嬌肉貴的皇帝，怕是要一命嗚呼。

為此，狄老將軍把軍中養馬的馬倌全都砍了，可是卻沒有人懷疑過太仆寺，誰能想到，這些戰馬早在太仆寺時便被人做了手腳。

但這六十個字卻道盡了一個大秘密。

皇帝年輕，尚未冊立太子，此時若是龍馭賓天，朝堂必亂，大晉必亂。

小慧爹拒絕，陳家棟用那一千匹戰馬的事情威脅，他早在小慧爹對那些馬下手時，便悄悄留下了證據。

戰馬的事，是誅九族的大罪，而弒君，同樣是誅九族的大罪。

小慧爹知道，除非他死，否則他只能答應，陳家棟和他背后的勢力，不會放過他。

他們連他手里的兩條人命都能查出來，也一樣能夠查出他還有一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