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落咬著下唇,將頭低得死死的,看也未看訾槿一眼,退了下去。
訾槿望著兩人離去的表情,茫然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
“呵……呵,小啞巴!”
西樂特有的尖尖的聲音,讓沉思中的訾槿打了個激靈,立即四處查找說話的根源。
西樂一個漂亮的翻身從梁上一越而下,安逸自得地靠在訾槿的身邊,絕色妖嬈的臉上露出異常怪異的笑容。
訾槿暗道:辰國、西樂、大長、公主啊……你就不能用正常一點(diǎn)的方式出現(xiàn)嗎?
西樂毫不客氣地掛在訾槿瘦弱的身上,撅著嘴問道:“小啞巴,他們?yōu)楹稳绱???
訾槿搖了搖頭:你問我我問誰?我還想知道呢!
“不如我們同去看看可好?這二人卻也奇怪得緊。”西樂一雙桃花眼無辜地眨了眨,一臉好奇地撒嬌道。
日日的調(diào)戲,讓訾槿對西樂的妖孽行為,早已免疫。不過每次她露出此番模樣,訾槿總是很難拒絕她的請求。
訾槿點(diǎn)了點(diǎn)后又搖了搖頭: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是不要亂插手為好。
西樂美目之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她滿臉委曲地拉住訾槿,嬌聲道:“難道小槿槿都不關(guān)心魚落半分嗎?你出宮后魚落便失了依靠,若三皇子對她用情不深,到時候即便是你也愛莫能助啊。這些年魚落待你如親兄弟一般,你真真忍心見別人糟踐她的感情嗎?”
訾槿沉思了良久,抬起頭來疑惑地望著西樂:會嗎?
西樂妖媚地眨了眨眼,嬌笑道:“就知小槿槿放不下那絕色的小宮女。今日是琳妃的壽辰,三皇子這會定是去了素染宮,我們一同前去看看如何?”
訾槿心中矛盾萬分,沉思了半晌,方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初春的風(fēng)景,別的宮中早已繁華似錦,但素染宮中依如記憶中一般四處雜草,凄涼蕭瑟。
西樂小心地拉住訾槿,未發(fā)出半分聲響。俯身在一個窗外,兩人同時望著窗內(nèi)的情形。
坐于銅鏡前的琳妃,皮膚一如從前那般白皙,眉宇之間少了許多憂愁,唇色朱櫻一點(diǎn),鵝蛋小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眸閃閃發(fā)亮,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年近三十的婦人。
君赤精致的眸中一片溫順,他嘴角含著最乖巧的笑容,仔細(xì)地幫琳妃梳理著那一頭青發(fā)。
“好些個日子沒見到母妃了,母妃可有想念孩兒?”君赤柔聲問道,眸中滿滿的喜悅。
琳妃也是滿眸的喜悅,微微笑道:“母妃還以為你今日不會過來了。”
“母妃的生辰,孩兒怎會忘記?”君赤靈巧地替琳妃挽了個發(fā)髻,將一支珠簪嵌上,繼續(xù)說道:“母妃配上這珠花,好看得緊……母妃要將自己裝扮得出眾一點(diǎn)才行,過不了多久父皇定會來這素染宮看望母妃?!?
“真的?……”琳妃猛地回頭,望著自己越發(fā)英挺的兒子,驚喜地問道。
君赤含笑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過幾日,訾吟風(fēng)便會凱旋而歸,這些年咱們下在訾家的籌碼便可收回。訾槿現(xiàn)下對孩兒信任萬分,若是能得到訾吟風(fēng)的支持,孩兒也能同太子與君安爭上一爭……”
“二殿下是訾吟風(fēng)未來的女婿,他會真心支持我兒嗎?”f
“訾槿在訾吟風(fēng)眼中勝過那兩個女兒千百倍,孩兒現(xiàn)下能立足宮中,全靠訾吟風(fēng)朝中黨派的支持……”
訾槿嘴唇微微顫抖著,雙眸通紅一片,手緊緊地攥住了指甲嵌入血肉中仍不自知。她撇開西樂小心翼翼地朝素染宮外門走去,剛到門口就飛奔離去。
西樂不動聲色地目送訾槿的遠(yuǎn)去,回過臉來,滿眸的笑意看了屋內(nèi)的相擁的母子,嘴角揚(yáng)起了妖嬈異常的笑容。
仿佛被人追殺一般,訾槿低下頭毫無目地奔跑著,眸中淚水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清澈的眸子精致的臉龐是何其無辜?為何?。
冬日中滿是鞭痕發(fā)抖的身軀是何等的溫軟?為何?
“……這世上也惟有你愿真心待我了。”那時顫抖慌亂?為何?
曾以為自己將宮中僅剩的純良珍藏,卻不知純潔的白蓮之下的藕根早已布滿淤泥。
付出所有的疼愛與憐惜得到的卻是利用和算計(jì)?為何?為何?
這一切都是為何?這一切都是為何?!
君赤你,終是,未逃開宮的魔咒。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訾槿感覺離素染宮已經(jīng)很遠(yuǎn)很遠(yuǎn)很遠(yuǎn),才敢停了下來坐到路邊……
夕陽西下,訾槿呆呆地坐在陌生的花圃之中,看著遠(yuǎn)處開得璀璨無比的迎春花,透明漆黑的眸中透露出無盡的悲涼和哀傷。
傍晚,溫煦的春風(fēng)變得陰冷陰冷,訾槿抱住自己蜷縮一團(tuán)瑟瑟地發(fā)抖。淚早已干澀,臉被風(fēng)吹得生疼生疼,但有個地方卻比臉還要疼上千萬倍。
“你是何人……何人呃?”一個醉熏熏的宮裝少女,手提酒壺歪著腦袋打量著訾槿,趾高氣昂地喝道:“大膽奴才!為何你看著比我還要難過……難過?”
訾槿緩緩地抬眸,瞟了一眼一身宮裝的少女:宮中何時出了如此不羈的女子?
少女傻笑了一下,上前兩步捉住了訾槿的手:“同為天涯傷心人,走!陪我喝?!?
訾槿驚異地看著被少女抓住不放的手,呆滯地轉(zhuǎn)眸卻對上了少女憨態(tài)可掬的一笑。訾槿愣愣地在原地良久,她突然轉(zhuǎn)臉對少女笑了一下,毫不顧忌地起身與其離去:同為天涯傷心人,相逢不如不相識。
少女身著宮中嬪妃正裝,卻只有十六七歲。雖是微有醉態(tài)發(fā)髻稍有凌亂,但也可看出女子今日確是精心裝扮,畫黛描眉,鬢間金釵,耳邊還有一朵不知名的嬌艷的鮮花。
少女本屬清秀佳人小家碧玉之類,如此的裝扮給人畫蛇添足的感覺。但她的笑臉卻是美好無比,沒有陰謀,沒有算計(jì),沒有目的,嬌憨得讓人疼惜。
少女將訾槿帶到不遠(yuǎn)處的比較偏僻的花圃中,地上隨處可見散亂的空酒壺,還有幾瓶排列整齊未開封的桂花釀。
女子坐在地上,看訾槿依然傻站著,猛地將訾槿拉了下來。訾槿毫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
少女吟吟笑出了聲音,她將一壺酒遞給了訾槿,附耳悄聲說道:“噓,小聲點(diǎn),若是讓人聽見了就不好了,這些都是我……我偷拿出來的?!?。
訾槿看了一眼那嬌憨可人的少女,望著手中的酒壺,突然開心得很想大笑:曾經(jīng)的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歲月,曾經(jīng)能與人暢飲淋漓酩酊大醉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再復(fù)返。何時開始生活已縮頭縮尾埋沒真心?為何如此了,卻依然未能逃脫成為棋子的命運(yùn)?
訾槿回頭對那少女微微笑了一下,抓起酒壺,昂頭痛飲起來,直到一壺酒去了一半,方才放下酒壺: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不是嗎?
烈酒將訾槿的雙眸燒得通紅,眼中閃爍水光。
少女歪著頭,湊到訾槿的眼前:“好……好酒吧?你放心地喝吧,若你主子……主子怪罪下來萬事有我……我擔(dān)著……”
訾槿輕笑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地大口喝著酒:為何這酒如此的烈?燒得人眼淚止不住地流?
“你還難過嗎?呃……”少女傻傻地望著淚流滿面的訾槿,眉頭也輕輕地皺了起來。
訾槿不敢與少女對視,索性躺了下來,與殘陽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