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郗徽將訾槿抱進早就備好的廂房,輕輕地將訾槿放下到床上。屋內三個炭盆忽明忽暗地閃爍著火光,溫暖得讓人直想輕嘆。
“這廂房還喜歡嗎?”獨孤郗徽立于一旁,柔聲問道。
一直斂下眼眸的訾槿微微抬起頭來,不甚在意地四處打量了一番。
屋內的一切用具在琉璃燈下顯得異樣的精致,就連這床都是溫熱的,看來自己進來之前有人用什么東西暖了床。屋子內散發著淡淡的荷香,安神異常。
獨孤郗徽見訾槿一直不語,心中滿是忐忑:“你若不喜歡,我便讓他們換下……可好?”
訾槿轉過臉來,細細地打量著獨孤郗徽的臉,長長的睫毛如落入花間的蝶兒輕輕顫動著,如小狐貍般的雙眸滿是躲閃和忐忑,一朵艷到極致近乎要衰敗的燙金藍色桃花,在最美的那一瞬間被完美地定格在了他的眼角下,他的唇是好看的淡紫色。
訾槿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然的笑:“你怕我?”
獨孤郗徽猛然抬眸:“我并非……只是天色已晚……”
“你不怕我為何不敢看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訾槿的聲音冰冷異常。
獨孤郗徽瞪大雙眸,賭氣一般猛地坐到訾槿床邊:“我有什么不敢的……我……”
“是嗎……是嗎?那你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現在只剩下咱們兩個人……你為何不敢直視?”訾槿緊緊地盯著獨孤郗徽,冷聲逼問道。
獨孤郗徽雙手緊握成拳:“你簡直是……無理取鬧!”
訾槿一把拽住獨孤郗徽的手,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有一件事你要心中清楚,我——不是她,我、和、她、是、兩個、不同、的人!”
獨孤郗徽瞳孔縮了又縮,眸中滿是慌亂與倉惶。他忘記了一切,掙扎地想掙脫訾槿的鉗制,躲避著訾槿冰冷的目光。訾槿死死地拽住獨孤郗徽冷笑著不肯松手。
“呃……”
兩人都竭力地拉扯著,卻聽到獨孤郗徽輕哼了一聲。訾槿微微蹙眉一把拉開了獨孤郗徽的衣襟,獨孤郗徽躲閃不及怔愣地看著訾槿。
燈光下,獨孤郗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肩窩處一刀猙獰的刀疤,赫赫映入眼幕。
“怎么受的傷?”訾槿眼眸一片死寂,抿著唇問道。
“夜探玉家……不小心被暗器打中。”獨孤郗徽仿佛做錯事的孩子,垂下眼眸如實回道。
這一瞬間,獨孤郗徽明確地感覺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別人,不是訾槿,而是當年的女帝。這種凌人的氣勢與女帝發怒時所散發的肅殺之氣,一模一樣。
訾槿輕輕地撫過那傷口,似是快要愈合,經過方才的拉扯又有小小的裂縫。幾乎是反射性地,訾槿掏出了懷中的瓶子,倒出瑩綠色的藥液,細細涂抹在獨孤郗徽的傷口:“受傷怎么不說?”
獨孤郗徽愣愣地看著訾槿,眼眶酸漲得厲害,飽含著濃重的委曲。他努力地將小狐貍般的眼眸瞪得大大,生怕那眼中的水光暴露出來。
訾槿余光看見獨孤郗徽這般模樣,心中止不住的酸楚,側目間正好看到他頸部正中的那顆朱砂紅的桃花印記,手不由自主地撫了上去,腦海中快速地閃過了一個熟悉的畫面,卻來不及抓住。訾槿猛地瞇住雙眼,頭抽抽地疼,似是要想起什么,卻又抓不住。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獨孤郗徽看出了訾槿的不適,小狐貍般的眼眸瞬時被焦急與擔憂填滿。
訾槿瞇著眼看著獨孤郗徽的一舉一動,心中冰冷刺骨,一把將獨孤郗徽推開:“你曾經作出過選擇,想來這次還沒想好該如何選擇……雖是沒想好……但是你既然選擇留在山中鎮,心中自是有了計量。你不必如此的惺惺作態,這幾日最好能離我多遠便多遠,我可不想與你朝夕相處后,再讓你作出后悔的選擇!”
獨孤郗徽渾身一震,不自然地別開臉去:“你……都知道了?……”
訾槿冷笑一聲,轉開臉去:“你們不知道的時候,我便知道了。我這次可是瞪大了雙眼,等著你們……,你也不必軟禁我,我不會逃的。從在馬車內,你不肯帶我走,我便已經打消了離開的念頭了。我要親眼看著,一定將眼睜得大大地看著……你們會怎么對我!”
獨孤郗徽不敢看向訾槿布滿血絲的雙眸,他猛地起身仿佛逃跑一般快步朝屋門走去。
“既然已有了計較,這幾日,你最好不要靠我那么近。為了……我可不保證,不會騙你!”訾槿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獨孤郗徽猛地踉蹌了一下,然后緩緩地將身子挺立得筆直:“知道了?!贝筇げ降刈叱隽藥?,反手將門扣緊。
訾槿死死抓住錦被的手指,一點點地松懈了下來。她拉起被子將自己包裹得緊緊的,緊閉著雙眸,努力地揮去腦中那些破碎的連接不上的畫面。
屋內飄著淡淡的荷香和少少的安神香,只一會,神經緊繃數日的訾槿,慢慢地放松了下來,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