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雅蘭拉好衣服,慢慢走到她身邊,冷笑一聲,低聲道:“你的一切不過是基于你的身份,要是有一天,你不再是三公主呢?”說完,再也不看她,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推開衙役施施然地離開。
冷慕側身避開她,抱起一個昏迷的女子,轉身交給衙役,又走回那間隔間之前。眼中平靜無波,卻壓抑不住驟然加速的心跳。
什么叫“不再是三公主”?雖然這個身份她很不喜歡,但莫名地跑出來一個人因此而指責甚至陷害她,她可不會坐以待斃。要知道,小心眼加上愛記仇的人,不是那么好惹的。
就在冷慕咬著牙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地想著以前整治人的法子卻任然覺得不過癮的時候,驟然聽見姚天張皇失措的哭喊從后巷傳來。
已經走出會場的梁雅蘭微笑著轉身看去。看來,風煙樓的人已經得手了,真不愧是令主人都紆尊降貴去請求的人啊。
要想到達后巷,穿墻而過是最快的方法,要是擱在平時,冷慕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的,畢竟最后出錢出人的肯定不是她。現(xiàn)在,面對眼前的熊熊火焰,冷慕只能苦哈哈地轉身沖出會場,再來個急轉彎,沖進后巷。著急張惶得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叫到身邊。
姚天一出那個洞口就看見林綠言倒在一片濕冷中,身旁就是熊熊的火焰,那種熱度甚至林綠言半側身子炙烤得通紅,一看就知道燒傷了。
姚天已經把她拖到一邊了,此時正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手里拿著濕淋淋的衣服,面上淚水混合著汗水還有被煙熏火燎出來的道道黑痕,顯得狼狽又可憐。
冷慕抱了他一下:“她……”
“綠言的半邊臉被燒傷了,身上大出血,我……我剛才只是把她帶到這里,就讓她的傷口撕裂了,我不敢動她!冷慕,我不敢動她!怎么辦?要是她死了我該怎么辦?都怪我!要是早一點找到這里就好了!要是我沒有讓她一個人就好了!都怪我……”姚天面上已漸漸顯出瘋狂的神色,精神已瀕臨崩潰邊緣。
冷慕用力制住他的手,眉目冷然而堅定:“林綠言絕對不會死。”她掏出一枚信號彈發(fā)射,銀白的亮光在空中散開,形成美麗的光暈,甚至壓過了沖天的黑煙和火光。
冷慕拉過那件衣服,緊緊壓住林綠言的出血點:“很快四師兄就會過來了。我們只要撐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
姚天終于鎮(zhèn)靜下來,重重點頭之后,按照冷慕的提示,幫林綠言清理沾染在傷口上的碎片和沙礫。
“要是當時沒有慕慕……”姚天心有余悸,想著還昏迷不醒的林綠言,心中又是一陣陣的疼痛。
“要是當時沒有本姑娘?嗯?”冷慕穿著高幫小羊皮短靴,身上是精銳騎警的裝扮,在擦黑的天色中,越顯英姿颯爽,從后臺處款款走來。
姚天登時黑了臉。要知道這家伙本來就已經夠自戀了,現(xiàn)在竟然還被她聽見他在默默地贊賞感激她?哦不,他一定會被狠狠嘲笑的!
冷慕只是笑笑:“后臺的情況保護得不錯。只是速風,其實你更應該去監(jiān)督那邊的。”
姚天這是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差役不管怎么說,也應該算是單陽白的人,而這個男人自從遇到梁雅蘭之后,明顯已經變了。現(xiàn)在用著他們的人,還是需要小心提防著比較好。
我擦!他們鳳來郡的案子自己人都不操心竟然要他們這些特派的心力交瘁?這不科學!
將他的小暴躁看在眼里,冷慕朝著速風眨了眨眼睛,才說:“病房里有一個美人等著本姑娘去探視呢。小天天你不要太拼了,讓秦焰再給你送幾個侍衛(wèi)過來。哦對了——”
她笑得高深莫測,含笑的目光在姚天和速風身上轉了幾圈,確保他們全都寒毛倒豎之后,才笑瞇瞇道:“林綠言已經醒了,正等著你們過去見她呢。”
“……”姚天慢慢張大了嘴巴,濕潤的水汽彌漫了好看的眼睛,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冷慕抿了下嘴唇:“去吧。”朝著病房走了幾步,又轉身囑咐:“速風小可憐,你要去的話,最好等著秦焰派來的人接班哦。畢竟會場不能沒人,是吧?”
要是速風不留下來,只能姚天留下來了。打擾有情人相會,是會被驢踢的哦。
接收到姚天幽怨陰狠的目光,速風一個激靈,從善如流道:“我相信二主人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場地要留人,我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了。”
冷慕在病房中走了一圈,還請教了不少受傷臥床的美人,愣是沒有一個人能準確指出那位曾經的花魁是哪位。這簡直奇了怪了!
最后她無奈站住腳步,隱隱含笑的目光掃視病房之中的每一個人,然后轉身出門,直走早一個陰暗僻靜的角落,閉上眼睛,靠墻站好。
基本上她是不想用這個方法的,精神消耗太大,接下來好幾天估計她就該不舒服了,具體情況參考大姨媽來訪。但是想想鳳歌的能力以及他們需要鳳歌的配合而不能讓她曝光,只能這么辦了吧?
輕嘆一聲,冷慕集中精神回想剛才看到的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孔,每一次呼吸,每一回舉動,每一種表情……
精神力慢慢慮過不相干的人,最終停留在一個消瘦的背影上,那張臉慢慢轉了過來,柳眉杏眼,挺翹的鼻子和櫻桃小嘴,清秀佳人。
冷慕驀然睜開眼,額上有些微的汗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安定心神。很好,既然已經找到了人,那就要選一個時機和她談判了。
這時幾位醫(yī)者來查房了。有些人的傷勢本來就不重,經過幾天的治療完全可以自行回去休息,把床位空出來,也方便他們管理。
冷慕看著魚貫而入的醫(yī)者,眼前一亮——有了!
消瘦的身子靠在床柱上,清秀佳人面上帶著淡淡的不滿:“所以你完全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弄出來了?”
冷慕笑瞇瞇地靠近她:“吶,大夫都說了你的傷勢沒有大礙哦,我看你檢查完很累一直在昏睡,不好意思叫醒你,才擅自做主把你帶來的。你不會怪我吧?”
“……”她都說道這種程度了,叫她怎么怪?難道她就是這么不知好歹的人嗎?
“吶,本少問你哦,你回家之后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像你意志這么堅定的人,應該能感覺到異常的。”
“鳳歌不知道公子在說什么。”明明是個女人,卻硬要裝成男子的摸樣。既然這是眼前人的興趣,鳳歌也就順著她的意思說道。
冷慕挑了挑眉,這個女子比她想象中的要來的精明啊。不過她是好心,不怕琢磨哦。冷慕為自己的高尚情操狠狠地感動了一把,開門見山道:“我就想知道,你想不想報仇?”
“小女子沒有仇人。”
冷慕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除非圣母白蓮花才沒有仇人呢!”
看著鳳歌抽搐著嘴角,滿臉為難的摸樣,冷慕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不是非常恰當,有些尷尬地笑笑:“吶,我說,你也知道,你們這些美人莫名失蹤再集體毫發(fā)無損地回來。這件事本身就夠惹人爭議了。現(xiàn)在這場爆炸又是由你們而起,可想而知,民眾會有多么憤怒。”
“按照你的說法,我可也算是受害者。官府不能保護我們嗎?”鳳歌隱隱明白她言下之意,卻不敢相信。這個女子看上去光明磊落,應該不會那么陰險吧?
冷慕笑容溫雅,目光溫良,何其無辜:“按理說是的。但架不住有心人的挑撥啊。要知道選美大賽一直都是鳳來郡的招牌,現(xiàn)在搞砸了,還傷亡不少,你叫鳳來郡的百姓怎么能夠安心啊?”
這是說,要是她不從,那些曾經失蹤而現(xiàn)在又能在爆炸中活下來的美人們,極有可能成為鳳來郡百姓發(fā)泄怒火的途徑么?
鳳歌嘴角抽搐,為了自己竟然看走眼而輕嘆。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么?不過短短十年,怎么就物是人非了。
冷慕嘟著嘴,看上去更顯天真,只是那雙桃花眼中的狡黠目光實在不容忽視:“吶,其實我也沒有其他的意思。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已經不光光是鳳來郡的問題了,我們完全可以把它看成是不法分子對整個官府的挑釁。作為協(xié)助我們辦案的你,在條件允許的范圍內,我們一定會給與最好的、最周全的保護。直到抓到幕后黑手為止!”
她緊緊握拳,目光明亮,充滿了希冀。完全看不出剛才陰笑著算計人的樣子。
鳳歌心中一緊,這種目光,她已經多久沒有見過了呢?她問:“你們要我做什么?”
“我們會再制造一場混亂,然后你就逃跑。你能記起來,你們最后被帶到哪里去嗎?”
“我們……”鳳歌比起眼睛,面色蒼白,連帶著聲音也不自然地顫抖,“我……我記不清了。但是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身形比較小,應該也就十三四歲的摸樣,我,不確定那人是男孩還是女孩。”
“那人身邊還有誰?”冷慕簡直驚喜啊。問了那么多人,終于有一個給她靠譜的答案了。
“身邊……一個毀容的男人,全身都是燒傷的疤痕。還有……梁雅蘭!”鳳歌陡然睜開眼,眼中精光四射,說話的語速也快了不少,“那個女人的眼睛很奇怪,跟她對視的人都會變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她不能長時間這么做,基本上兩個人之后就要休息半刻鐘。我恰巧在她疲勞的時候跟她對視,所以會比較清醒一些。那兩人走后,她就對著我們笑,一個人用不同的聲音說話,就像精神分類一樣。當時我嚇壞了,也沒注意周圍的情況……”
難怪她就覺得在這個案子里,她是被針對的那個。原來還是梁雅蘭搞的鬼。冷慕撇了撇嘴:“也就是說,當時梁雅蘭并不知道你還算清醒?”
鳳歌重重點頭。
“很好。那么我需要你在混亂之后跑出去,聯(lián)系上梁雅蘭,并且把你已經掌握的情況告訴她,并要求她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鳳歌緊緊盯住冷慕的眼睛:“我會死嗎?”
“不會!當然不會。我說過會派人保護你的吧?”冷慕趕忙解釋,又看看鳳歌蒼白的臉色,想想說道,“實際上,我能猜到那個梁雅蘭的事情。算算看,加上這次,她已經犯了三個案子了。但是我們沒有證據(jù),就算有,也被毀了。我們需要拿個現(xiàn)行。你的意志堅定,并且,我聽說了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