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入了宮門,天色已然開始黯淡,兩人順著小道回宮,纔剛跨進院子,迎面便見著趙高那笑嘻嘻的臉。
凌蘿:“嘿……好巧啊,趙侍人也在?!?
趙高低身行了禮,才道:“季良人今日可還暢快?”
這好似偷偷跑出去玩被家長抓包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凌蘿笑道:“還行。”
她湊近了些,問道:“趙侍人,大王來了嗎?”
趙高搖頭:“大王此刻正在凌霄殿,特吩咐小奴過來取出宮玉牌。”
不至於吧?就一個出宮玉牌而已,多留一個晚上都捨不得?
她撇撇嘴,將玉牌掏出來,正要伸手給他,突然想起一事,便笑嘻嘻的靠近了些,問道:“趙侍人,我有事情要求見大王,你可否帶我過去?”
趙高猶豫。
爲了能再次出宮,凌蘿也豁出去了,將身上還剩的部分家當塞到他手裡,“趙侍人,你就帶我去見大王吧,我真的有要事。”
“哎呀,季良人你這是做什麼?!壁w高忙將東西還給她:“這個小奴可千萬不能要,您若是要見大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您可得答應小奴,切莫做出過分之舉。”
過分之舉?她平時做事很過分?
趙高道:“平日裡在您自個兒的寢宮,您想怎樣都行,但是凌霄殿向來沒有妃嬪留宿,您若是……小奴大可同大王說一聲?!?
他這點一半說一半的樣子讓凌蘿覺得怪異,再看他那無奈的眼神,凌蘿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這人難道以爲她找嬴政是爲了……
她看著像那種慾求不滿的人?這人思想也太邪惡了!
她臉上一陣燥熱,笑道:“趙侍人,我找大王不是爲了……唉,算了,你帶我過去,你說的那個事情我答應你就是了?!?
平白被冠上一個老司機的印象,她也是哭笑不得,想想她可是連戀愛都沒談過的母胎solo,怎麼就讓他有了那種錯覺?
難道是因爲上次被他撞見給嬴政做按摩?
兩人才到了凌霄殿外,卻剛巧撞見一人,趙高只瞧了那人的背影,便前去打招呼道:“王太傅?!?
那男子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素淨長衫,龍眉鳳目,皓齒硃脣,雖爲男子,卻是一副極爲清秀長相。
趙高忙引薦道:“王太傅,這是季良人?!?
凌蘿一直以爲所謂的太傅定然是個年紀稍大的長者,倒是沒想他這般年輕。
“季良人。”
王太傅施禮喚了一聲,凌蘿忙道:“太傅不必多禮。”
趙高道:“兩位請等候片刻,小奴這就進去通報?!?
看著他進了殿內,王太傅這才轉身,禮貌性的看了她一眼,問道:“季良人,不知您此番過來找大王何事?”
聽他語氣雖也算禮貌,可話裡卻不知爲何有些質問之意。難不成是覺得她這個妃嬪大晚上還過來求見秦王心中不爽?
可現在也不是上朝的時間,他這麼晚還來求見也不太好吧?
要不……她先撤?
“也……也不是什麼大事。”她乾咳了一聲,笑道:“原本也不知太傅有事求見大王,既如此,我就不打擾太傅大人了。”
“季良人說笑了?!蓖跆档溃骸澳茏尲玖既擞H自前來,必然是有大事,怎可說走便走?”
凌蘿:“……”
正不知如何回答,那邊趙高也匆匆出門來,“王太傅,季良人,請進去吧?!?
王太傅笑了笑,問:“大王可是讓我與季良人一同進去?”
“正是?!?
“既如此……”他轉身,“季良人請?!?
嬴政正在案前,擡頭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殿內,道:“太傅同季良人一起過來,倒是稀奇事。”
兩人皆是行了禮,王太傅便率先說道:“臣也覺著稀奇,季良人方纔匆匆,似是有要緊之事求見大王?!?
他不說自己來意,倒是把主動權交給她,若是平時倒是顯得謙讓,可在這種情境之下,怎麼都讓她有幾分難堪。
她訕訕一笑,正要開口,卻聽嬴政說道:“季良人是寡人喚過來的,倒是不知太傅過來又是何事?”
他這是在替她解圍?
凌蘿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眼角剛巧也瞥到那王太傅一瞬間驚訝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回道:“可否讓季良人先行迴避片刻?”
凌蘿十分贊同,忙道:“那我便……”
“不必了?!辟袘姓f道:“也無需迴避,太傅直言便是?!?
王太傅變了臉色,轉頭看了凌蘿一眼,神情複雜,須臾,他才說道:“大王今日朝堂上所說之事,臣覺得不妥?!?
嬴政:“如何不妥?”
王太傅道:“昌平君引薦之人乃鹽商衛春秋座下門客,那人雖精通水利,可終究出身楚國,臣知道大王當年依靠昌平君平定前丞相謀反之亂便對昌平君處處忍讓,可如今這事,卻是讓不得。”
“且不說那人是否同昌平君有何聯繫,縱觀如今大秦不乏能人異世,大王又何必捨近求遠,讓一外姓人來插手此事?”
凌蘿擯著呼吸在一旁聆聽,只覺片刻安靜後,嬴政冷冷道了一句:“那又何妨,若是那人真有曠世之才,寡人自當重用。”
王太傅急道:“可昌平君……”
“太傅?!辟驍嗨骸肮讶酥憧紤]事情周全,可這治國之事,若總是瞻前顧後,秦國如何才能強大?”
他突地起身來,輾轉到了他面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他,“寡人當年既然能夠剷除呂不韋,就不會懼怕一個區區昌平君,太傅之忠心,寡人早已知曉,這件事休要再提。”
他說罷,起身輾轉到窗戶邊,揹著身看著窗外風景。
他的態度如此明顯,王太傅也不好再多說,“臣知曉,那臣便先告退?!?
嬴政只遠遠應了一聲,那王太傅便起身,轉眼瞧著一旁的凌蘿,眼中神情一變,似是猶豫片刻,才起身離開。
那邊,嬴政依舊站在窗前,凌蘿跪坐久了,也跟著起身走了過去,見他沒有回頭,猶豫了片刻纔開口道:“大王一直看著窗外,可是有所顧慮?”
“這點小事便要瞻前顧後,只怕這大秦的江山,寡人是坐不住了。”
他淡淡說道,語氣中透露著無比的堅定和自信,凌蘿被他身上的氣勢所撼動,剛剛聽他同王太傅那番談話,她突然覺得,或許也只有他這樣的人,纔能有平定六國的野心。
她這般思慮著,嬴政又突然開口道:“上次你同寡人說過一個時辰便歇息片刻,看看外間風景,這方法倒是管用。”
凌蘿先是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說的是上次她傳授的那個小方法。
本也是隨意一說,也沒想著他會相信,倒是沒想到他竟然記住了,凌蘿愣了愣,只覺心頭涌上一股暖流,正要開口,卻聽他問道:“找寡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