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氣還有些涼,凌蘿這突然撲通一聲掉入水里,渾身就好似掉進了冰柜里一般,她渾身一哆嗦,聽到上面有人驚訝的呼叫聲,她猛地撲棱了幾下,感覺有人跳下水來救自己,不一會便聽鄭齊喚到:“季良人,你抓住我的手。”
凌蘿雖然很感激她這么快就跳下來相救,然而……這水太淺,她只是掙扎了幾下,便能完好的站起身?
她抹了一把臉上混著泥腥味的水,感激的看了鄭少使一眼,道:“多謝鄭少使相救,倒是害你白濕了一身衣裳。”
鄭齊一愣,隨后道:“沒事便好,快些上去吧。”
兩人順著池邊爬上去,此刻那胡美人也恰好回來,看著池邊看好戲的小孩一眼,氣道:“大公子,你平日跟著王太傅求學,他便是這般教你對待你父王的妃嬪?”
大公子?
凌蘿愣了愣,瞧著面前這才五歲左右,身著華服的小孩子,這便是扶蘇?
“哼,父王心中只有母妃,你們都是壞女人,尤其是她!”
凌蘿看著他指過來的手指頭,心中叫冤。
她是做了什么孽,要被這有著一雙大眼睛,皮膚水嫩的萌娃這般嫌棄,還要被罵作壞女人?
“真是無禮!”胡美人上來打量了凌蘿一眼,道:“綰綰妹妹,你和鄭齊妹妹渾身都濕透了,可小心著了涼,快些回去換身衣裳罷。”
說罷便要準備離開,沒想扶蘇卻上來拉住凌蘿衣袖,卻是不讓她走。
她無奈的看了胡美人一眼,道:“你們先回吧。”
“你……”胡美人道:“你莫要同他多說,就一個小孩子而已,他雖害了你,你也莫要同他計較,說到底都是大王獨子。”
原來她這是怕她教訓這小屁孩,凌蘿忍俊不禁,道:“我知道分寸,姐姐不必擔心。“
“那便好。”
胡美人也沒多說,拉著鄭少使和劉少使便轉身離開。
凌蘿這才轉頭看著扶蘇,問道:“大公子,你同我說說,我怎么就是壞女人了?”
扶蘇將手抱在胸前,做出一副氣勢凌人般的模樣,奈何被身高年齡所限,這動作怎么看怎么都有趣的緊。
“你笑什么?”他兇巴巴的看了過來。
凌蘿:“沒什么。”
扶蘇:“你就是上次害我落下樹的壞女人?”
原來他一直在意這件事。凌蘿想了想,道:“大公子,上次是我不對,做了那東西害你從樹上跌落摔傷,你看,剛剛你將我推下了水,害我濕了一身衣裳,我們也算是扯平了對吧?那你以后可莫要再喊我壞女人了。”
她一向不怎么喜歡小孩子,可誰讓這小鬼是嬴政唯一的兒子,得罪了他以后準沒好果子吃,也只得耐下性子心平氣和同他說話。
孰料這小鬼還真是頗得嬴政那位大佬的真傳,毫不猶豫的將她的好意打翻:“不行,就算是這樣,你還是壞女人!”
凌蘿:“……”
遺傳基因這種事,還真是可怕的要命。
無奈她還不能對著這小祖宗發脾氣,還得好言哄道:“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一定要喊我壞女人呢?”
扶蘇叉起了小腰,正要開口,卻見后面匆匆忙忙跑過來一個婢女,將他拉到一旁,道:“季良人,大公子還小,說過的事情您可莫要當真。”
又低聲對扶蘇道:“大公子,你這跑出來又要惹夫人不高興了,快些跟奴婢回去吧?”
“不回去!”扶蘇指著凌蘿道:“母妃就是因為這個壞女人才會生病,我要替母妃教訓她!”
“大公子切莫亂說,夫人好好的呢,哪里生病了?”那婢女趕忙阻止,又看著凌蘿道:“季良人,大公子的話您可莫要放在心上。”
“子茹,那日我明明看見你給母妃……”
子茹立馬打斷他:“大公子,您應是看錯了。”
她這故意不讓扶蘇說話的態度看著有些怪異,凌蘿笑了笑,問扶蘇:“大公子說我害你母妃生病?”
沒想那子茹截斷了扶蘇正要說的話:“季良人,大公子方才只是胡言,您可莫要當真。”
“你……”凌蘿撫額,“你叫子茹是吧?”
子茹:“回季良人,奴婢確實名喚子茹。”
“那就行。”凌蘿道:“你是大公子的侍女對吧?”
子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點頭。
凌蘿輕笑一聲,道:“既然你是大公子的侍女,那大公子便是你主子,主子說話,你這般喧賓奪主,可是你的本分?”
她本不愿用奴婢主子這一套來壓她,奈何這女子表現太過怪異,方才扶蘇本要說出重點,卻總被她打斷,真的很不爽!
果然,這一套出來,子茹面露羞愧之色,便不敢再多言。
這終于的安靜讓凌蘿心中爽了許多,她低身問扶蘇:“大公子,我這個人不喜歡因為我讓別人不開心,大公子方才所說,若是我害你母妃生病,那你可否告訴我是為何?”
那叫子茹的婢女又有阻撓的架勢,被凌蘿眼神一看,便也只好別過頭去。扶蘇見她不再阻止,便也老老實實道:“你迷惑我父王就是壞女人!”
凌蘿:“……”
她幾時迷惑他父王了?
她正要開口,扶蘇又嘟著嘴責怪道:“你迷惑父王,害我母妃生病,都是因為你!”
這……她著實冤枉!
奈何她總不能跟這小孩子解釋嬴政去她宮里什么事情都沒有吧?就算那般說了,他也未必會懂。
看著他被氣紅了臉的小模樣,凌蘿難得的覺得為難。可心中又著實羨慕他這年紀,心中想什么便去做了,也無需擔心是否對錯。
“你跟我走!”
她正覺得感慨,忽然感覺衣袖被他拉住,他幼小的身子卻有著不小的勁,拉著她就要往前走。
凌蘿:“大公子,你要帶我去哪?”
扶蘇氣鼓鼓的道:“你去跟我母妃道歉,母妃開心了就愿意吃藥了。”
……
這孩子也真是單純,且不說他母妃生病是不是因為她,就算是這樣,那他拉著一個這樣的人去見他母妃豈不是更讓他母妃生氣?
凌蘿無奈,定住腳步,道:“大公子,就算如此,那您也得讓我回去換身衣服吧?”
“不行!”
扶蘇斬釘截鐵,拉著她的手愣是不放,好似怕放開手她便跑了一般。
凌蘿無奈,身上還是濕的,又有這個小鬼糾纏,只得認命。
那傳說中的芷陽宮正在蘿清宮對面不遠處,雖上次曾過來一趟,可也因為嬴政的原因沒進去,如今被扶蘇這般硬拉著過來,倒是毫無心理準備。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畫兮夫人是宮中唯一一個為嬴政生下皇子的人,這芷陽宮卻是冷清的很。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雖被料理的很好,可一眼望去卻是沒幾個服侍的婢女。
她被扶蘇拉著進了一扇半掩的門,還沒尋到這主人的住處,卻聽著里面隱隱約約傳來無力的吟唱聲。
那唱的什么她沒聽清,卻覺得那調子甚是凄冷,雖然動聽,卻無故有些憂郁感。
跟過來的子茹小跑著到了一扇門前,輕扣了幾聲道:“夫人,季良人過來了。”
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片刻之后,才傳來個有些倦怠的聲音:“進來吧。”
扶蘇立馬瞪了凌蘿一眼,裝了個惡狠狠的表情:“一會不許氣我母妃,你若是敢惹我母妃生氣,我就命人打你板子!”
真是好怕呀……
凌蘿哭笑不得,“好好好,一切都聽你的,行了吧?”
扶蘇滿意點頭,拉著她推門進去,這才進門,他才終于撒開了手,小小的身子便竄到了一扇純白的屏風里面。
凌蘿還未跟過去,便聽里面傳來扶蘇的哭聲,哽咽的喚著“母妃”。
她循聲過去,這才看到扶蘇站在一方案臺處,兩眼還掛著淚,兩手拉著一女子的手臂。
那女子低著頭,非但沒有安慰他,倒是任由他去,連聲安慰的話也不曾說過。
這真是親媽?
凌蘿感嘆,抬步走了過去,“這位想必便是畫兮夫人?”
女子這才抬起頭來,看到她面龐的那一刻,凌蘿不禁怔住了。她的臉很白,卻是十足的病態之色,一雙眼雖然清澈,卻空洞的很,雖然五官很美,卻總有些憂郁氣質,讓人不敢靠近,只怕她可能會隨時消失了一般。
凌蘿再打量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她一雙潔白的手正撫在一方古琴之上,見她開口,她抬起頭來,眼中神色變了變,才動了動嘴角,卻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氣一般。
“季良人怎地過來了?”
凌蘿才要開口,扶蘇便在一旁道:“母妃,是孩兒帶她來的,孩兒要她過來同您道歉。”
畫兮好看的眉頭一皺,將手臂從他手中抽離,喚了一聲子茹。
待子茹進門來,她才道:“帶他出去。”
這哪里是母親對孩子的態度,這種疏離,怕是連陌生人也不如吧?
凌蘿正思量著,便見畫兮猛烈的咳嗽了幾聲,她想起先前扶蘇說她生病的事,不禁開口道:“夫人身子不好?我聽大公子說……”
話還未斷,那女子便開口打斷她:“一個小孩子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