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換了身衣裳便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翻手飛快的掐決,登時只見天空中彷彿裂開一個大口子,五彩的光芒從裡面滾流而出,空氣裡卻已瀰漫著炙熱的氣息,漸漸的似水中倒影,流光溢彩在楓兮殿的上空形成了另一個倒置的世界,她擡頭凝視著上空,魔由心生,魔界自然是在鏡像的世界中,如此的遙遠的卻又如此的近。
銀羽站在不遠處望著少卿飛去了魔界的入口,進屋子給白清顧餵了一顆梨韻凝丸,放置好一套準備好的衣裳,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 。
清顧這三天裡夢境反反覆覆的變幻著,先是在凡間時和月顏相處的日子,她站在桃花樹下樹下,緋色的花瓣紛飛,梨渦淺笑,二人憑空相顧,不言不語,只是相互凝視著,癡癡的站在原地,等他湊近時,看到的卻是少卿飛俏的鳳眼迷離,海藍色的眸光中閃著惑人心神的嬌媚,柔情的話語中說著卻是最痛心的話,“我們兩清了。”
“我不會同意的!”
他醒來時,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眸底的哀傷深濃得化不開,聲音沉啞的說道:“我當真沒想到一萬年的光景,等來的確實一顆石頭心……”
掐訣費力的將自己的九尾先收了回去,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當真是頹敗之極,哪裡配和她站在一起,穿戴好衣服後,勾動著自己和少卿中指相連的銀線,在上面注入神識探尋她在什麼地方。
他如今修爲不濟,閉上雙目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片繁華熱鬧的場景,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妖嬈的歡笑聲,以及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妖獸長鳴,猶如置身於一幅色彩斑斕的奇幻畫卷之中,沒有晝夜的魔界,永遠被血紅的殘陽籠罩之地。
頓時心中刀絞的痛,她真的去了魔界享樂去了。木然的走出房門,擡頭朝天空望去,魔界的入口還在開啓,白清顧拖著疲倦初愈的身體,毫不猶豫的飛向魔界之中,“吳少卿,我倒要看看你在魔界有多歡樂!”
少卿隨意的在魔界中逛了一圈,和十八位長老問詢了這幾天自己不在時的事務,多少是心情不好,處置了幾個不安分的東西,便來到魔界的花祭街,世人貪戀的情愛,貪慾在此處皆可得到滿足,這裡的魔姬雖是換了一波又一波,卻每個人都識得少卿,畢竟長的這麼如此俊美非常的神君可不常見,更何況還是她們風流的魔神君上。
隨意走進了路旁的一家酒肆,魔姬們半倚妓館門口,臉上掛著嬌媚魅惑的豔笑,知曉少卿的性子向來是來者不拒,便個個都湊上前侍奉她喝酒,一杯接著一杯的爲她斟滿,說說笑笑的講著魔界近些天發生的趣事。
少卿隨性的枕膝在一個魔姬的懷裡,聆聽著酒肆中貪圖享樂的調戲聲,歡笑聲。
“君上大人已經好久不來這裡了,您也不念著我們,”
她醉眼朦朧的擡手摩挲著眼前女子的臉容,哄勸著:“君上大人我也很忙啊,這不是一得空就來看美人們,你們這些沒良心的現在道學會數念起我來了。”
一連串銀鈴的嬌笑中猛地從頭頂方向傳來凌然的聲響:“少卿君上,該回楓兮殿了。”
少卿閉眼撫著腦袋搖搖晃晃的從魔姬身上站起來,以爲是銀羽來喚自己,不滿的開口道:“哎呀?不開眼的東西,現在就想喚我回去?”
等站穩了身形,睜眼那麼一看,原來是長著狐貍耳朵,留著白髮的白清顧。魔姬們見不是楓兮殿的神君,不客氣的埋怨道:“哪裡來的狐妖,耳朵還沒長回去,說話就這麼囂張!”
少卿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擡手揉著白清顧的耳朵介紹道:“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東西,這可是他近幾天新長出來的玩意,我甚是中意。”說著便拉著白清顧的手往外走。
魔姬們遺憾的挽留道:“君上大人!你今夜不留宿了?”
少卿背身朝著她們擺手,愜意的道:“罷了,我回楓兮殿,有他侍奉便好。”
耳邊還能聽到魔姬在歌舞席上的蠱惑人心的唱腔,少卿一手拉著白清顧快速的穿梭在享樂而來又因享樂而死的行人之中,一手快速的掐訣拉開結界,消隱在花祭的街道。
等聽不到勾人的魔音還有繁華的場景時,少卿才停下腳步,鬆開白清顧的手,凝眉指責道:“你不要命了,還敢來這裡。受傷修爲大損,心神定會不似從前沉穩,你若是被魔物勾了心魂,還得我費力就你。”
白清顧臉龐一點點呈現出慘白,無力的打量著少卿,她穿了件嫣紅色的金絲盤龍長袍,本是和她純淨的海藍色長髮及不相配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反倒平添了幾分妖冶,鳳眼尾處多了兩抹深色的豔紅,清顧擡手撫上她的眉眼,想要抹去,卻怎麼都擦不掉。
少卿擡手佛開他的手,自己摸著眼角,嘆聲道:“這東西去抹不掉,我是魔神,入了魔界自然會有這印記。出去也就沒了。你怎麼好好的來這裡了?”
清顧雙睫低斂的柔聲道:“我來尋你回去。”
少卿望著清顧病態蒼白的臉色,抱怨道:“當真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分明囑咐了銀羽好生照看你,怎麼還告訴你我的去處,任由你胡來!”
清顧伸出自己的手指輕輕的勾動了一下下,緊跟著少卿的中指也不受控制的動了起來,嗓音低沉隱帶沙啞的說道:“是你忘了,你身上拴著我的毛髮,一旦我注入靈力用神識就能探得你的去處。”
少卿這纔想起自己之前和他做過的交易,臉上透出不易察覺的微紅,輕咳一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楓兮殿,你留在這裡多少有些方便。”
回去的路上清顧還是沒忍住心中泛起的醋意,佯裝無意的問道:“你常留宿在這裡?”
少卿瞥了眼白清顧,悶悶的嗯了一聲道:“倦怠了就來這裡吃幾杯酒,聽她們給我說說魔界的事,醉了便住在此處。”
清顧湊到她嘴邊嗅著酒氣的清香,纏綿的絮絮低語道:“這裡的酒寡淡了些還是青丘的酒醉人,你若喜歡,明日我讓玄風回去給你去取兩罈子。”
少卿尷尬的呵呵乾笑了兩聲,偏過臉,想到自己上次喝青丘酒的情況,頓時憤然道:“老子就是因爲喝了你們青丘上貢的思華年,醉的沒了德性,才從輪迴鏡去了凡間,受了你們的折辱。”
清顧只知道月顏是轉世的少卿,可從不知她是怎麼好端端的下了凡間,聽她這麼說緣由,剛想詢問怎麼回事就見她又咬牙切齒的說道:“我還沒去找冥界御史鬼徹算賬。”
兩人飛出魔界,少卿忙掐訣把魔界的入口閉合住,帶著白清顧進了屋子。
少卿看了眼自己桌案上堆積成山的事務,這銀羽還真實在,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的穴位,醉意全無的嘆聲道:“你回牀上先歇息吧。”
清顧望著少卿,神情茫然,深眉緊蹙,彷彿從夢中驚醒,慌張拽住她的胳膊問道:“你呢?你還要回魔界?”
她擡手指著桌案上的事務,好笑道:“我處理完事務再睡。”
清顧俊美魅惑的面龐,難得勾引一抹笑意,依舊不捨的拉著她,低頭道:“你不趕我走了?”
少卿不著痕跡的推開他的手:“我最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你要是死了會影響到我的事。”
原來是因爲這個她纔會留下自己,清顧緩緩地閉上眼,只覺得喉頭之處,宛如滾滾巖漿一般燙烈,幾乎抽盡身上所有的力氣,淡然道:“好,不是說要我侍奉你麼?我等你。”
少卿一愣,到底是隻執拗的狐貍,隨口應承道:“好,你在牀塌上等我著便好,歇息一會。”
說著便頭也不回的埋頭在一堆事務中,直到天空中的墨黑色變成深藍的色,纔將手中的報告分類整理完。擡頭揉了揉雙眸,動作一愣,只見這白清顧正躺在榻上望著自己。
他的眸中彷彿隴上一層月色,流轉著無盡的溫存,眼眸深處卻是透著悲傷:“少卿君上的事務都處理完了麼?”
見他這麼恭維,謙卑的詢問,拿捏有度的相處之道,倒真有點像牀侍的味道,有些不悅的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過要等你。”更何況自己想等她。
少卿一邊拆卸發冠,褪去身上的長袍,一邊緩步走到牀邊皺眉道:“你身上的傷口還沒好,不要強行催動靈力保持人形,把身上的衣物都脫了吧,我的牀還算大能容的下你的九條尾巴。”
說完便自行睡到牀榻裡面,打著哈欠蓋上錦被合著雙目睡了起來,這些日子因照顧白清顧已經很久沒有好眠了。
擡眼再看時,他身上的衣物全都褪了去,藉著月光依舊能看清他蒼白而俊逸的臉容,白髮飄逸,錦畫眉目,氣韻依舊溫潤如玉石,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氣與狐貍的妖嬈,桃花美目清麗出塵中攜著了入骨的媚惑。
少卿困頓中若迷若亂,呆呆看著那人的耳朵和九尾,吶吶的低語道:“幸虧我是石頭變得,真的被打回原形也是塊石頭。”
白清顧躺下後,對上少卿半睜半瞇的雙目,恍惚而怔迷地喚了聲:“少卿君上,我能抱著你麼?”
她閉著眼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他幾乎不敢置信,她竟然同意了!欣喜若狂而又小心翼翼的將她環抱在懷裡,不曾有絲毫的鬆動,滿心滿眼裡只有她,那麼緊,那麼緊,如同擁住世間所有。
狐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