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三日守靈之期一到,葉凡便在何老三的幫助下,在田橋村外不遠的一處風景優美,可以遠眺四都城的小山坡上,將呂叔平下葬了。
望著義父的墓碑,堅強如葉凡也不禁黯然淚下,他記不起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己爲什麼會流浪街頭,有記憶的時候他就在破廟之中和一堆乞丐混在一起。
但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如何在寒冬中依偎在牆角瑟瑟發抖,也很清楚的記得自己三天沒有吃上一口食物而餓的眼冒金星,四肢無力。
所以當呂書平出現在他的前面之時,瀕死邊緣的他便覺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搭救他。
無論呂書平出於什麼的目的出手求助葉凡,對於葉凡來說都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此刻還能活在這個世上,就是因爲義父,自己這第二條命就是他給的。
既然命是人家給的,那麼這條命就應該給人家用。
呂書平也待他不薄,雖說當初救他的目的的確是看中葉凡的根骨,想爲自己培養一個得力的手下。但這些年來呂書平對他的照顧和培養,早已超出了一般義父子之間應有的付出,甚至什麼機密之事,以及自己的雙重身份都不對他隱瞞,由此可見在呂書平的心中,對葉凡的看重絕非一般啊。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呂書平已經死了,甚至於整個呂家全都不在了,葉凡又爲誰去賣命呢?
“不,還有一件事情!”葉凡的心中暗暗想到。
他還需要爲呂書平賣最後一次命,就是找到那場血雨的始作俑者,殺了他爲呂家報仇。
葉凡攥緊拳頭,跪在墓碑前,在中心暗暗發下誓言。接著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向山坡下的村子走去。
從四都城回來的路上,蘇長青就告訴葉凡,因爲自己靈魄受損的原因,需要沉睡修養幾日,等他有所恢復,才能傳授他靈脩之法。
而且按蘇長青的說法,修行需要在心境平和的狀態下才可以,否則非常容易走火入魔。葉凡的義父剛剛身亡,這日天還要安排義父的後事,自然無法做到心平氣和,也不適合開始靈脩。
對於這樣的安排,葉凡自然沒有什麼意見。所以到了田橋村,安排好蘇甜兒以後,葉凡便開始忙自己的事情,而蘇長青也一直處於沉睡狀態,沒有在葉凡的腦中說過一句話。
從山坡上下來,葉凡便直接來到蘇甜兒的住處,這裡事情已經忙完了,關於下面的安排,他得和這個小女孩交代一下。
葉凡輕輕地敲了敲房門,略等片刻之後,房門便打開了一條縫。
“咦!是葉大哥,你這是?”蘇甜兒透過縫隙眨著大眼睛往外瞅,待看清是葉凡以後,面色略有疑惑地說道。
“喔!蘇家妹子,我有點事給你說,能進去麼?”葉凡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那,好吧!進來說吧。”蘇甜兒點了點頭,把門打開,將葉凡讓了進來。
進屋以後,蘇甜兒先是招呼葉凡坐下,又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還沒等葉凡開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猛地站起來,走到屋角搗騰起來。
不一會,只見她找來水壺茶碗,爲葉凡沏上了茶,又想了一想,然後不知道從何處端出了一盤點心,放在桌上之後,這才重新回到桌旁坐下。
葉凡看著蘇甜兒忙活的身影,心中感慨不已,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突然沒了父親,著實很可憐了。而且她還這般乖巧懂事,小小年紀便努力學著大人的樣子做事,讓人看了難免更會心生唏噓。
想起之前,他將這個小女孩從四都城帶到田橋村的路上,她一路上一直沉默少語,並沒有埋怨什麼。進村以後,她又對於安排的住處和飲食也是欣然接受,沒有提什麼要求。
蘇甜兒的表現讓葉凡非常滿意,她的乖巧也讓葉凡對這個陌生的小女孩心生了幾分好感。
“葉大哥,你喝茶。”蘇甜兒忙活完,在葉凡的對面坐下,然後很有禮貌的說道。
“哦,好的。”葉凡點了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水是溫的,茶葉沒有泡開,味道有些怪,不過葉凡沒有說什麼,放下茶碗,這才衝她說道:“這兩日,我也挺忙的,沒有顧得上你,你在這裡住得還習慣麼?”
“挺好的,房子就我一個人住,還有人給送吃的喝的。沒什麼不習慣的。”蘇甜兒天真地笑了一笑。
“習慣就好。那個,我在這邊的事情忙完了,打算明天就走,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葉凡緩緩地說道。
“嗯,好的,那就明天走吧!”蘇甜兒點了點頭,回答道。
“那行,你今天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過來找你。對了,那個啓靈院估計挺遠的,你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或者路上需要帶的,你給我說,我找人給你準備著。”葉凡想起了什麼,向蘇甜兒吩咐道。
“這個...我不太清楚。”蘇甜兒聞言,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葉凡看了看蘇甜兒,忽然反應過來,對方不過是個小孩子,估計以前也沒怎麼出過門,她怎麼能知道需要準備些什麼。
想到這裡,葉凡趕忙說道:“無妨,無妨!我讓人看著給你準備一些就是了。”
蘇甜兒聞言,神色輕鬆了一些,沒有意見地點了點頭。
葉凡見狀,站起身來,衝蘇甜兒說道:“那你好好休息把,我也回去了。”
“唉...葉大哥!”見葉凡要走,蘇甜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口叫住了他。
“怎麼?有事?”葉凡轉身問道。
蘇甜兒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像是鼓足勇氣地問道:“葉大哥,我想問你,我爹爹...他真的在啓靈院等我麼?”
“你爹爹他...”
葉凡剛要開口回答,蘇甜兒就開口打斷了他,說道:“葉大哥你可不要騙我!”
看著蘇甜兒望向自己的那雙大眼睛,裡面充滿了堅毅和信任,原本打算繼續用謊話安撫她的葉凡,竟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怎麼開口回答。
幾息之後,蘇甜兒的眼神漸漸暗淡了下來,幽幽地自言自語道:“其實這幾日我一直在想這個事情。我早該知道的,爹爹他...他已經不再了!”
“其實你爹他的...”葉凡急忙想說些什麼,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話剛出口,又停了下來。
“我昏迷之前,就看到爹爹釋放的護體靈光不見了,他把我一把推開後,然後他的身體就被雨水給打穿了。我躲在角落裡看見爹爹他流了好多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沒有氣了,怎麼可能還活著!”蘇甜兒兩行眼淚在稚嫩的臉上流了下來,她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一邊悲痛哀傷地低泣,一邊自語道。
“那個,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天災面前,誰都是一樣,我義父也是在那場血雨中喪生的。死者已往,其實你我也改變不了什麼。”葉凡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能把自己感同身受的想法說給蘇甜兒聽。
蘇甜兒這兩日躲在房中,就是在思量此事。她心中已經可以肯定葉凡在欺騙她,爹爹早已在四都城身亡了。對於這個事實,她心中已經多少有了準備,只是此刻從葉凡這裡得到證實,猛然間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傷,所以才流淚哭泣起來。
聽見了葉凡的安慰,蘇甜兒止住了哭泣,點了點頭。
“你爹生前曾囑咐過我,若有一天他遭遇不測,希望我能把你帶啓靈院,交託給一位姓穆的姐姐。”葉凡拍著蘇甜兒的肩膀說道。
“穆姐姐,我知道,小時候她常帶我玩,有一年她離開後,就再沒見過,原來她去了啓靈院。”蘇甜兒點了點頭。
“那就好,明天我們就出發,你若能早些和那位穆姐姐匯合,我想你爹在天之靈也能少些掛念了。”
“嗯。”
見蘇甜兒同意,葉凡覺得再呆在這裡不怎麼合適了,自己也不知道要繼續說些什麼,於是又安慰了兩句,便告辭走了出來。
扣上房門,葉凡向自己的住處走去。沒走多遠,葉凡突然停下了腳步,自言自語地說道:“你醒了,剛剛你爲什麼不讓我告訴她,你的靈魄還活著?”
“說了又能怎樣,我的靈魄殘存不了多久,難道到時節再讓她傷心一會?再失去一回父親?其實小女認爲我已經身亡,也沒錯,既然她這樣想,就讓她這樣以爲吧。唉……長痛不如短痛,我這副模樣……又何必讓她徒增悲傷呢!”蘇長青哀嘆的聲音在葉凡的腦海中響起。
“嗯……你不想告訴她,我就不說了,這是你們父女之間的事情,你自己決定。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我之間的約定,你可不要忘記了。”葉凡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這點請少俠放心,我既已發下了誓言,自然會遵守約定。從明日起,我便開始傳授你入門心法,雖然你資質差了一些,但只要你能下苦心修行,我可以保證,到啓靈院之前,至少讓你順利進入練氣期。”蘇長青信誓噹噹地說道。
“我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爲了達到這個目的,自然會努力修行的。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得先給你說清楚,到啓靈院之前,你必須離開我的身體,這一點沒得商量。”葉凡冷冷地說道。
“……放心吧,我只是暫時在你體內寄居,以我靈魄目前狀況,恐怕是堅持不到啓靈院的。”蘇長青略有些傷感地說道。
“最好如你所說!”葉凡冷冷的回了一句,說完便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第二日的晌午,葉凡辭別了對他百般挽留的何老三,帶著蘇甜兒,趕著一輛馬車,緩緩地駛出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