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薰羽和蘇嬈從小廚房出來的時候,易千率正坐在病床上削一個從果籃里拿出來的橙子,已經削出了一條長長的果皮,卷卷曲曲的垂落到被單上。
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涂訊一直留意著廚房的情況,看見張薰羽和蘇嬈出來,立時緊張的站起來,看了一眼蘇嬈隆起的小腹心才落回去。
張薰羽搖著頭笑了笑:“嬈嬈和我一起在廚房里,你還擔心嬈嬈會出事嗎?”
涂訊也感覺到剛才那樣的反應確然有幾分不妥,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太緊張了。”
“不用抱歉,你只要能一直對嬈嬈這么緊張和在意就可以了。”張薰羽在床沿坐下,把垂到被單上的果皮撥開。
蘇嬈約了醫生做產檢,在病房里坐了片刻和張薰羽閑聊了幾句就跟著涂訊離開了。
“橙子。”易千率修長好看的手指握著一顆削好皮的橙子,遞給張薰羽,沒有討好的意味,隨意的就像是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仿佛已經做了千百次一樣。
張薰羽接過橙子,剝了一瓣果肉遞到易千率嘴邊:“別人都是照顧傷患的人給傷患削水果,我們倒好,完全反過來了。”
易千率就著張薰羽的手咽下那一瓣果肉:“有什么關系?我傷到的是腿,又不是手。”
張薰羽不語,垂著頭靜默的笑了笑,和易千率一起分吃了一個橙子。
“現在快中午了,你不去吃午飯?”易千率看著張薰羽抽了一張濕巾擦著手上沾上的果汁。
張薰羽看了一眼墻上的鐘面,果然已經快要中午了,張薰羽只覺得時間過的格外的快,被易千率出聲提醒才覺得有些餓了:“先等等,你吃了午飯之后我就去吃午飯。”易千率的午飯會由易家派專人送過來,張薰羽只要坐在病房里等著就可以了。
只是張薰羽沒有想到,送午飯過來的會是簡安寧。
“簡小姐。”張薰羽拉開門,在看見門后的人是簡安寧的時候臉上有片刻的僵硬。
“我來給率送午飯。”簡安寧溫婉的笑,像是昨天晚上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張薰羽很想從簡安寧的手里接過午飯然后讓簡安寧離開,但是張薰羽還是往旁邊讓了讓。
且不論這樣做是否顯得過于狹隘,僅僅憑著張薰羽對簡安寧的那份愧疚,張薰羽就做不到這樣做。
“率,我來給你送午飯了。”簡安寧如往常一般溫溫柔柔的說,把裝了食盒的袋子在茶幾上放下,打開食盒的蓋子,“我給你煲的雞湯你喝了嗎?味道怎么樣?昨天是我第一次煲湯,向易家的廚娘學習了很久,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簡安寧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簡安寧提到昨天晚上的雞湯了。
張薰羽下意識的抬頭向易千率看過去,正巧易千率的視線也向她投過來,張薰羽立時錯開易千率的視線盯著地面。
易千率的嘴角勾了勾,他其實一點也不在意張薰羽耍這種小心機,甚至可以說是樂在其中,至少可以說明張薰羽還是在意簡安寧的,而在意簡安寧的原因自
然是因為在意他。
“嗯。”易千率含糊的“嗯”了一聲,語氣冷淡,“午飯我自己可以吃,你下午還要上班,還是回去休息吧。以后也不用特意去向廚娘學這些了,我在公司附近給你和安安物色了一套房子,今天下班之后讓程池帶你們去看看合不合適。”
易千率這是要讓簡安寧和簡安安離開易家的意思?
簡安寧看著眼前被精心準備的飯菜,耳邊卻是易千率絲毫沒有溫度的話。
眼里迅速的冒起一團濕氣又退下去。
現在這種情形之下,她在張薰羽面前哭出來只會更難堪而已。
“嗯,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聲音低且潮濕的說完這一句話,簡安寧埋著頭沖出了病房。
病房里的氣氛因為簡安寧的忽然到訪而變得尷尬沉凝。
張薰羽默然無聲的站在門邊,垂頭看著腳下的瓷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易千率嘆了一聲:“張薰羽。”
易千率出聲叫她。
“嗯?”張薰羽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易千率,“你餓了嗎?”張薰羽端起之前簡安寧落下的食盒,才向易千率走了兩步就聽見易千率的聲音:“倒掉。”
“嗯?”張薰羽一時沒反應過來易千率的意思。
易千率微抬下巴指了指張薰羽手里的食盒:“倒掉,給我煮面,我想吃面。廚房應該有食材。”
張薰羽明白過來易千率的意思,看了自己手里的食盒片刻:“……這樣會不會太寡情了?”
食盒里的午飯明顯是精心準備過的,每一樣都是易千率喜歡而且有利于傷口愈合的食材,擺放的位置也很用心,易千率就這樣看也不看一眼的倒掉。
“那你覺得,我是就這樣寡情直接斷了簡安寧的念想,還是拖著簡安寧,讓簡安寧始終懷有一絲希望最后再讓她徹底的失望好?”
當然是前者。
不愛就不應當給希望,給對方留了念想,看上去是不忍,但實際上卻最是殘酷。
張薰羽低著頭看著食盒里的飯菜,握在食盒邊角的手不做聲的用力。
“我選擇了把所有的感情給你,就只能對其他人寡情,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要多想,對不起簡安寧的人是我,與你無關。”易千率低沉的聲音。
張薰羽握著食盒的手越發的用力,最后捧著食盒進了廚房。
易千率向后靠著靠枕,合上眼揉了揉眉心。再睜開的時候里面的愧色已經褪的干干凈凈,一派清明。
從床頭摸到手機,易千率撥出一串號碼:“程池,趁現在所有的痕跡還沒有被抹滅,立刻去查,前兩天銀行的搶劫案是否和簡小姐有關,我要盡快知道結果,越快越好。”
易千率必須要知道簡安寧是否無辜,也必須要知道張薰羽現在是否處于安全的境地。畢竟之前的銀行事件太過兇險,如果不是易千率有所防備,派了保鏢跟著張薰羽,如果不是他趕到,他現在能見到的張薰羽大概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易千率不敢想
象,如果張薰羽出了意外,他會怎么樣。
張薰羽下好了面回到房間里時,易千率微皺著眉坐在床上像在思考著什么。
裊著熱氣的面被放到小桌子上,張薰羽把易千率扶起來一些,方便易千率吃東西:“在想什么?”
“沒什么。”易千率搖了搖頭,眉間的褶皺在瞬間展開。
易千率不說,張薰羽自然也不會多問,伸手想把易千率身后的枕頭墊高一些,等易千率反應過來不對勁的時候已經遲了,張薰羽把易千率身后的枕頭抽出來扔到易千率的眼前,臉上的表情冷下來:“易千率,這是什么?”
白色的枕面上,蹭上了一抹血色,映在純色的枕面上分外的清晰。
……被發現了。
易千率用疑惑的眼光看著枕面,仿佛真的不知情一般:“我也不知道,傷口在腿上怎么還能蹭上去?”
張薰羽好氣又好笑:“易千率,你這么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是不是?”
不等易千率辯解,張薰羽已經快步的出了病房。
張薰羽生氣了,而且氣的不輕。
易千率看著枕面上的一抹紅,只能悠長的嘆了一聲。
他也不想被張薰羽發覺,腿上的傷口還好,已經結痂了,背上的傷口已經重新裂開了,易千率不想讓張薰羽看見那樣鮮血淋漓的傷口。
張薰羽只出去了不到五分鐘就又回到了病房,手里拿著一條繃帶和一管外用藥。
“張薰羽……”易千率討好的叫了張薰羽一聲。
張薰羽沒有理會易千率的討好,徑直走到易千率的床邊,干脆利落的把易千率的衣服脫下。
因為裂開了之后傷口又被長時間的壓迫,血一直不停的往外涌,浸透了繃帶和衣服,滲進靠枕里。
張薰羽看著繃帶上的一團紅,眼里漸漸的泛起心疼:“你是傻的啊,背上有傷口不會早點說么?傷口裂開了不會早點說么?”
她之前給易千率的腿換繃帶的時候還那么用力的把易千率按下去,應該也是壓迫到易千率的傷口了吧?所以易千率才會悶哼出聲,根本就不是在嘲笑她非專業的換繃帶手法。
易千率沒有說話,只是無奈的笑。
張薰羽拿易千率無法,只能替易千率把繃帶解開換上新的繃帶。
繃帶上的血已經干了,緊緊的黏在易千率的傷口上,第二層皮一樣的緊貼。
張薰羽先用剪刀把旁邊的繃帶剪開,只留下浸了血黏在一起的繃帶,然后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撕下來:“疼不疼?”撕繃帶的人反而比受傷的人還要更緊張。
“有一點。”易千率不敢在哄瞞張薰羽,按照實話講。
“活該你疼。”口里這樣說著,張薰羽撕繃帶的動作卻越發的輕,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會拉扯到傷口。
撕繃帶最合適的方法應當是先用生理鹽水或雙氧水把繃帶泡軟,生理鹽水病房里也有備下,但易千率不想提醒張薰羽。
誰說被這樣小心的關懷著撕著繃帶不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