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 準備睡了嗎?”
楚以陌說了什么,云揚并沒有聽清,因為電話另一端完全是一片嘈雜的天地, 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背景與此起彼伏的嬉笑怒罵混成一團, 饒是楚以陌那清亮的聲線也幾近被湮沒在里面。
云揚皺了皺眉, 問道:“這么晚了, 你到底在哪里?”
電話里依舊是嘈雜一片, 兩人誰都聽不清楚誰。楚以陌干脆掛了電話,不一會兒云揚就發短信過來了。
云揚:「你在哪里?」
靈巧的手指在手機銀白的鍵上滑動,打下一串文字:「我在八十五度酒吧」楚以陌微微思忖著那男人不知看到后作何感想, 然后,便毫不遲疑的按了發送鍵。
意外的, 男人不僅沒有追問, 也沒有立即勒令他回寢室。根據他對那個男人的性格的大致了解, 倒是有點奇怪了。
云揚看了看表,十一點, X大大學生公寓關門的時間。
楚以陌平靜的合上手機。身為一個散文作家,熬夜甚至通宵寫文章都是很正常的。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地點就逐漸變幻為各種各樣的酒吧。他押了一口咖啡,卡布基諾苦澀的味道便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寂寞漸漸入侵。舞臺上方閃爍的霓虹燈有著變幻莫測的顏色, 燈光一片迷離, 燈下, 是跟著節奏舞動的紅男綠女。
選擇這種地方, 也許是那種喧囂讓人有種活在塵世的真實感,讓人心里不再那么空落落的吧。
對于沒有以愛為底蘊的作家來說, 寫作是一項血淋淋的工作。把心里的陰暗和傷口剖開,用靈魂醞釀出充滿靈氣的文字,然后,只余下一顆被剖的鮮血淋漓的心。
但是,沒有心的醞釀,又是寫不出來有靈魂的散文的。楚以陌幽幽暗暗的眸子里劃過一絲傷痛,修長潔白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流暢的文字:流年里一路走過,有時歡喜有時癲狂,有時流離有時靜默,唯獨缺少的是刻骨銘心的愛與恨,我也說不清究竟是喜歡著這生活的還是厭惡這塵世的……
大大的玻璃窗前倒影著他清冷的影子,窗里窗外,塵世一片喧囂,只有他一個人,對著冷冰冰的玻璃窗,撫上那倒影著的流離眼眸,反反復復在心里吟唱著的,是最喜歡的那段詩:
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
誰,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離;
誰,撫我之面,慰我半世哀傷;
誰,攜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第一眼,就被它給窒了呼吸,凝了眼神,甚至是本能的、莫名其妙卻堅定不移的喜歡。
修長的手指緩緩劃過額前的長劉海,任由細細碎碎的發絲遮住了迷離中帶著些許傷痛的眸子。他少年的時候讀的是紅樓夢,后來一直醉心于古典文學不可自拔,再后來,讀的是亦舒和張小嫻,喜愛的是安妮寶貝和一直流浪著的三毛,人一天天的長大,也越來越清醒,陪伴著他一路走過灰色童年的各色童話集反而在記憶中漸漸模糊了起來。
如果沒有那么清醒,會不會讓自己好過一點?楚以陌常常會這么想:
如果不是總是清醒地告誡自己不要相信
如果不是總是清醒地計算愛上一個人的代價
如果不是總是說清醒地告訴自己算了吧,愛,才會傷害
……
如果不顧一切的愛上一個人,那么,生活是不是會好過些?即使,猶如大夢一場,醒來時滿地狼籍,滿身傷痕?
楚以陌幽幽一笑,唇角盡是苦澀,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是永恒,人心也一樣,誰又能為誰許下一世安穩呢?他和齊云飛,終究是不要相愛的為好。
云揚推門進來的時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一眼就認出了楚以陌,雖然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那漂亮的容顏,但那疏離、淡若塵世的一抹煙火的氣息卻讓他輕易地搜索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楚以陌不悅地抬頭,待看清遮住燈光的男人的身影時,不由得微微怔了下:“云揚?”
男人對他伸出溫暖的大手:“我們回家。”
初冬的風很涼,一起走出酒吧后,云揚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楚以陌身上。夜深了,風起了,他想要為他遮擋一世的塵埃。
楚以陌揉了揉疲憊的雙眼,側著頭看窗外琉璃的夜色,車子在一片靜寂中緩緩向公寓滑去。他是被云揚給抱回公寓的,在客廳里他微微掙了掙要下來,云揚便抱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來。
楚以陌看著云揚脫了領帶,又松開雪白襯衣的前兩顆扣子,閑閑的倚在沙發上,本來嚴謹的形象立即變成優雅慵懶的模樣,即使身為男人的他也不得不感嘆:這個男人還真是有一副好皮相。
云揚臂上微一用力,把楚以陌抱在自己腿上,問道:“剛才一直看我,想什么呢?”
“沒什么,我困了。”楚以陌眼神朦朧的看向他,眉宇間一片慵懶,試圖傳達自己想睡覺的信號。
看在云揚眼里,卻成了催情的良藥,他低低的、微微帶著壓抑的嗓音在寂靜的客廳里響起:“那我們睡吧。”
顯然,這個睡不是名詞,而是一個激烈的動詞。以至于第二天到學校的時候,楚以陌摸著自家飽受□□的纖腰深深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撐得住徐容那BT的兩堂C語言。正蹙著眉心準備往教室里走的時候,仿佛覺察到了什么似的,他微微側過頭去,正好看到齊云飛那發青的臉。
“哎,怎么了?干嘛一副失戀的模樣,昨晚你不是溜出去約會去了么?”楚以陌調侃道:“難道那個姓方的流氓又冒出來搗亂了?”
齊云飛頂著兩個黑眼圈咬牙切齒的飄走。
“哎,不要惱羞成怒好不好?”
靠!!齊云飛心里一片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他半夜的時候擔心一個人在酒吧里寫稿的楚以陌,雖然那家伙為了保持低調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吧的老板也是學校里的兄弟,可他還是放心不下,找了個借口就從約會現場溜走,還難得體貼的給某人帶了夜宵,結果卻看著他被那個該死的男人給摟著離開的畫面。
看著楚以陌安靜的靠在那個男人懷里,突然心里一片揪心的酸楚:以陌,你不屬于我了么?隨即,就被自己的心思給嚇了一大跳。他承認著,自己是喜歡著楚以陌的,但什么時候起,這份喜歡變質了?
喜歡一個人,就會希望他幸福。
但一想到著讓他幸福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心里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
楚以陌曾經說過,體味到前一句,那是喜歡;體味到后一句,那就是愛了。
齊云飛無比煩惱的敲敲自己的腦袋:真的假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從量變到質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