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席淵開始逃亡以後,他看起來變了很多。他不再那麼深沉又冷漠,看起來深不可測,不可捉摸了。他看起來開朗了一些,也開始變得有些容易動怒了,但似乎也輕鬆了不少。看起來,他並不爲丟失了丞相這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感到遺憾,反而似乎有些如釋重負了。
當丞相的時候需要喜怒不形於色,讓別人敬畏你,臣服於你,但是作爲一個逃亡者,這些架子和裡外不一是完全沒必要的,席淵似乎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已經卸下了他的僞裝,他的重擔,也許這樣的席淵更加會討人喜歡吧。
如果他總是如此輕鬆,不那麼一直強迫自己的話,也不至於想要謀朝篡位,一步登天吧。
“好了,此事到此爲止。”冷玉嚴厲地說道,“別讓我看到你們再爭鋒相對了,我是來護送你們的,不是來照顧小孩子的,你們兩個別表現得那麼幼稚。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回房間休息吧,明天我們就要上路呢。”
程安青又瞪了席淵一眼,便扭頭負氣回了房間。而席淵也只是聳了聳肩,不過在回房之前,他還是給了冷玉一個歉意的微笑,就像他以前那般溫和又有風度。
第二日,冷玉起了個大早,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以後,便去喚醒了程安青,而席淵早早地就起來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冷玉。
他們兩個等葉青都梳洗完畢了,便準備啓程,此時已經接近日上三竿了。
三人騎馬前往冀州東南方向的城門,當快要抵達城門的時候,便聽到似乎有鑼鼓聲,然後前方便漸漸出現了儀仗隊,爲首領路的有四個騎馬的侍衛,後面跟著兩隊列的侍衛,加上中間的那兩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通共是十多人的儀仗隊,並不是特別隆重。
但是中間出行的那兩個官員,程安青卻都認識。這兩個人,一個便是滕子芳,而另一個便是渭州的州令周若普。
這兩個人,臉上的神態表明他們一點都沒有變。滕子芳依然是那副嚴肅非常的樣子,煞有介事,在馬上也是一副正危襟坐的態度,不過他的臉上有一絲愉快的表情,看來他對冀州的現狀還算滿意。
而周若普,即使騎在馬上,還是比滕子芳矮了一大截,依然像以前那樣圓滾滾胖乎乎的,憨態可掬,臉上滿滿都是討人喜歡的笑容,正在喋喋不休地和他身邊的滕子芳說著什麼,雖然滕子芳懶得理他,但是周若普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他們兩個的儀仗隊緩緩行過冀州的街道,而所有百姓都退避到了一旁,但依然都在自己做著自己的事。冷玉等三人也退避到了一旁,冷玉知道葉青認識那兩個人,而且與周若普的關係還不錯,所以立刻給了葉青一個警告的眼神,讓她最好閉嘴乖乖退到一邊,不要出聲。
程安青只好老實地跟著冷玉騎馬等在一邊,想著若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過去也就太可惜了。
程安青當然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她看了一眼自己右側的冷玉和席淵,左手小心地鬆開了繮繩,垂了下來,偷偷地在所騎的
馬的左側狠狠地捏了一下。
馬吃痛嘶鳴了起來,往前衝去,恰是時機地衝到了儀仗隊的前面,驚到了整個儀仗隊。
前面爲首的兩個侍衛立刻擺出了防禦的陣勢,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程安青連忙拉住了繮繩,控制住了自己的馬,然後看向了那兩個侍衛笑道:“兩位小哥不要緊張,只是我的馬受盡了而已。”
“葉姑娘!”周若普眼神十分好,一眼就看見了擋在前面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馬的人是葉青了,立刻興奮地叫了出來,“還是應該叫王妃娘娘?”
“噓,”程安青連忙騎到了周若普的身邊示意他小聲說道,“我正在微服私行呢,沒人知道,別聲張出來了。”
“哦哦。”周若普連忙掩住了自己的嘴,但臉上依然帶著笑瞇瞇的神情,似乎看見了程安青感到很開心。
冷玉緩緩騎行上前,說道:“葉姑娘,我們還有路要趕呢。”
“這位是……?”周若普見葉青身邊上來了一個英姿颯爽的美麗女子,立刻表現得十分感興趣,搭訕地說道。
“啊,這是我的……”程安青本想說冷玉是自己的侍女,但是又覺得有些不妥。
“我是葉姑娘的侍女冷玉。”冷玉沒等葉青說出來,便自己主動說了出來,這也是個十分合適,不大會引人懷疑的身份。她看見葉青的馬衝了出去,就心知不妙了,看見葉青和她所熟悉的兩個人,而且還是官員,便知道如果再不上前阻止,事情就會不受控制了,便讓席淵在原處等著,自己上前去想要控制住葉青了。
“啊,很高興認識你。”周若普笑瞇瞇地說道。
“非常榮幸。”冷玉極爲得體地微笑著說道,此時此刻的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威脅性,而是一個溫和柔順的侍女一般,一點都沒了鋒芒,討人喜愛。
“你怎麼在這兒呢,來看老朋友麼。”程安青搶先一步又問道,她想盡力拖延時間,最好可以弄出些什麼破綻,讓周若普和滕子芳產生懷疑。
“是的。”周若普笑著拍了拍滕子芳的肩說道,“我正好來冀州有事公幹,想著讓子芳帶著我在冀州游上一圈,也好看一看冀州的恢復情況,說到這一點,還真是得虧了你呢。”
“不用客氣。還是要多虧薛箴纔是。”程安青笑道。
“說到薛箴……”滕子芳本來看起來似乎不大願意搭話,但是他也很高興看見葉青,畢竟也是葉青等人救了他的整個州縣。在冀州的事結束以後,皇上甚至下了聖旨來表彰於他,都沒有追究他之前失職沒有控制住瘟疫的責任。“他已經離開了冀州,也不知道他如何了呢。”
“他很好。”程安青笑道,“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多了呢。”薛箴現在當然好多了,不僅妹妹當了將軍夫人,他也當上了御醫提點,雖然薛箴可能並不在意這些,不過程安青想,這肯定足以證明他過得很好了。“我與他重聚了,他還幫了我不少忙呢。”
“姑娘,我們真的要啓程了。”冷玉再次催促道,因爲他們完全就沒有停下來的勢頭,越聊越起
勁。若是要把離開冀州後這幾個月發生的事說完,恐怕他們坐下來聊三天三夜都不夠了。“你忘了我們還要做的事麼。”
“對了,葉姑娘,你來這裡不只是爲了遊玩的吧。”周若普神秘兮兮地說道,“是不是來公幹的?還是王爺想讓你檢查一下,冀州是否已經恢復了?我看你應該已經有結論了吧,冀州的情況簡直一目瞭然,我們老滕真是功不可沒啊。”
“看出來了,這件事我會向王爺彙報的。”程安青一邊說一邊調轉了馬頭,準備跟冷玉離去了。但她在離去之前,又輕輕地說了一句道,“如果我還能見得到他的話。”
但是滕子芳和周若普卻好像並沒有聽見程安青的這句話似的,只是和程安青道了一句再見,便繼續往前行了。程安青只能跟隨著冷玉回到了剛纔停留的地方,然後等待著儀仗隊緩緩經過,離開了他們所在的地方。
“很好的嘗試,不過我們得走了。”冷玉看著程安青戀戀不捨地看著儀仗隊離開,勒馬繼續前行道。
程安青在心中暗暗地嘆了口氣,但是卻還不忘爲自己辯解著說道:“我可什麼都沒做,是馬自己衝出去的,但是互相認識,爲了免得他們懷疑,總不可能低頭就走吧,所以我只好……”
“好了,不用說了。”冷玉淡淡道,似乎並不在意此事,“反正他們看起來也沒有起疑心,我們繼續我們的計劃便可以了。”
但在另一邊,周若普和滕子芳緩緩向前騎行,滕子芳卻突然說道:“我認識那個女人。”
“誰?”周若普笑道,“那個冷姑娘麼。”
“是的。”滕子芳一臉嚴肅地說道,“她之前在冀州逗留過一段日子,用自己的錢財佈施救濟冀州的百姓,做了很多的好事。但是她卻不願與官府接觸,所以我也只是派了幾個下屬去表達對她的支持,並沒有親自見她。但是我有暗中觀察過她,剛纔便認出她來了。”
“我看她也不止是個侍女那麼簡單。”周若普微笑著說道,“我可以看出,她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雖然她裝得很好,但是我可以看出,她的一舉一動都有十足的威懾力,而且似乎葉姑娘在她的控制之下,對她很是忌憚,這可不是一個侍女應有的表現。”周若普善於看人,所以這一切對他來說,幾眼便可以看出端倪來了。他只消和冷玉說了兩三句話,便明白這其中有蹊蹺了。
“不愧是周若普,這都能看得出來。”滕子芳說道,“這個冷玉之前消失了一段時日,好像是昨日又回到了冀州的,還帶著葉姑娘和另外一個男人。不過我也沒多心罷了。現在看來,這件事怎麼想都有問題。還有葉姑娘離開前說的最後那句話……”
“好像說明了她正身處於危險之中一般。”周若普說出了滕子芳的想法。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總不可能坐視不理吧。”滕子芳微微有些焦急地說道。
“當然不行,但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周若普說道。“暫且先派兩個侍衛悄悄跟著,探察一下情況便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