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青只以爲自己誤入了黑店,被十四個打手圍困了起來。但是想想,一個黑店有撐死了有兩個打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哪兒來的那麼多手下呢。而且這些人看著自己的目光,都好像不是一般強盜那種慣有的如狼似虎又沾沾自喜的那種目光,而是嚴謹又謹慎的目光,他們的長相也十分俊朗,根本不像一般那種歪瓜裂棗的強盜。
程安青不免懷疑自己陷入了更復雜的情況,而她現在只希望自己那點還算可以引以爲豪的擒拿格鬥可以救自己脫離險境。
樓梯兩端的人都蓄勢待發,緊緊地盯著樓梯中央的程安青。程安青心中雖是很緊張,露出了一個笑容緩解了一下自己的緊張,然後伸出了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鬍子。
“束手就擒,我們就不會傷害你。”樓底下的一個男人說道,他看這要圍捕的男人年紀輕輕,體型瘦弱,既然是個探子,恐怕也不會什麼武功,若是真要硬碰硬的話,恐怕吃虧的也只有這個男孩,便發聲警告道。
“好。”程安青舉起了雙手,一副妥協的模樣,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兩個男人直起了身體,改變了蓄勢待發的狀態,稍稍放鬆了下來,但依然目光警惕地看著那長著小鬍子的探子走下來。
整個客棧的燭光都很昏暗,雖然離得還算近,但是他們也只能勉強看清這個探子的容貌,不過他的臉龐很是白皙,眼睛也閃閃發亮,像是在動著什麼歪腦筋。
程安青舉著雙手走到了樓梯下的兩個人的跟前,微微一笑。他們兩個相視了一眼,不明就裡,只是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捆綁起來。
程安青手臂一沉,兩隻手扶住了那兩個男人的腦袋,用力往中間一撞,那兩個男人的腦袋便撞到了一起,一陣眩暈,身子便沉沉地往下墜去。程安青從他們倒下的身軀中間一躍而過,奮力往門那邊跑去,但是除去門那邊已經有的兩個人,包括掌櫃還有其餘所有人都向她撲了過來。
程安青力氣雖然比不過幾個大男人,但勝在身形嬌小行動敏捷,有時候不用藉助蠻力便可以更大幅度地發揮自己拳腳的威力,甚至不用跟對手正面接觸。程安青感覺到腦後生風,就知道樓梯上的兩個人已經趕到了,面前那個掌櫃橫出一手要抓自己的手臂,而後面有兩個人也想抓住自己,程安青靈機一動,一個側身又向身後右邊之人的腿踢去,那個人便踉蹌著向前失去了平衡,一個跟頭栽倒在了掌櫃的身上。
程安青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立刻繼續向大門跑去,大門就近在咫尺了,如果自己身手夠快的話,也許身後那些遠坐在窗邊的人還未來得及趕過來,自己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冷玉說過一句話,是人其實內心都是懼怕死亡的。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利用這一點,利用他們內心的恐懼使他們屈服於你。
程安青覺得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邪惡,但是不無道理。她一邊往前奔,一邊從腰間抽出了冷玉給她的短刀,一把除掉了刀鞘。短刀
非常鋒利,銀光閃閃,程安青亮出了一個自以爲足夠兇神惡煞的神情朝他們衝了過去。他們也應該看見自己的身手和本事了,若是有點自知之明,也應該知道硬碰硬是很危險的事,特別是他們手上都沒有武器的時候。
“要活命就趕快閃開!”程安青壓低了嗓子威脅道。
這招好像真的管用了。那兩個擋在門前的男人竟然真的閃開了。雖然很奇怪他們根本就沒有露出畏懼的神情,但是程安青也顧不了這麼多了,直向門口衝去。
自由與勝利就在眼前。
正當程安青欣喜地向門伸出手去的時候,忽覺肩膀一沉,頓時身子感覺像揹負了千斤重擔一樣,再向前一步也不能了。肩頭的手將她一拉,她便輕飄飄地整個身子都被翻轉了過來,又被一推,狠狠地撞到了門上。程安青還沒來得及適應後背上劇烈的疼痛,手肘卻又被扯得生疼,只覺得有人將她的右手肘強扳了過來,抵在了自己的胸前。一道銀光晃過了她的眼前,程安青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刀刃正被強制性地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個人,只用一隻手,緊握住了程安青拿著短刀的手,就將她狠狠地抵在了門上,將她制住,動彈不得。程安青根本無需去看,襲人又熟悉的幽香便已經告訴了程安青答案。
這個制住自己毫不留情的人是慕容子騫。
程安青立刻別過頭去,生怕自己的身份被近在咫尺的慕容子騫認出來。
“功夫不錯,嗯?”慕容子騫悠悠地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威脅,氣勢籠罩了過來,讓人感到一陣窒息,“說吧,是誰派你來的,席淵還是皇上。”
“沒有人派我來。”程安青儘量壓低自己的嗓子,免得沒有通過外貌被識破,反而被慕容子騫聽出了聲音。
“看來你還以爲,落在我慕容子騫的手上,可以有所僥倖。”慕容子騫的手微微施力,程安青手中的刀刃便劃破了她脖頸上的肌膚。“你的同伴已經自己逃跑了,難道你還指望從我手心裡逃脫?”
程安青感到脖頸上一陣涼意,緊接著是輕微的刺痛,然後便是鮮血順著自己的皮膚緩緩下流的感覺。慕容子騫下手非常狠,沒有絲毫留情的意思,這一刀不是僅僅劃破肌膚便罷了的,作爲一個警告,只有夠深纔可以讓人感到恐懼,所以這個刀口不是什麼玩笑,只要再深一點,便可以切斷程安青的氣管,讓她一命嗚呼。
程安青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在剛啓程一兩天的時候,程安青便和冷玉商量了另外一個對策。如果程安青被慕容子騫發現但暫時還未識破身份,那麼程安青難免就需要一個掩護的身份。結合慕容子騫去冀州的目的,程安青覺得若說自己是一個江湖郎中的話,便會安全的多,所以她早已捏造好了一個江湖郎中身份的故事,以備不時之需。
程安青正想著現在是否是時候把這個故事拿出來,面對咄咄逼人,一心以爲自己是探子的慕容子騫,這樣的故事又是否
有效呢。
現在自己性命堪虞,又不想告訴慕容子騫自己真實的身份,就只能拿這個故事試試了。程安青張口欲言,卻突然發現抵在身上的壓力鬆懈了一點,不免奇怪地看向了慕容子騫。
慕容子騫正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脖頸,也不知再想什麼。正當程安青奇怪的時候,慕容子騫卻突然看向了自己。
程安青慌忙避開了他的目光,只覺得他的目光正如初識時那樣,可以將一個人所有的僞裝都看穿似的。但初識時程安青心中無懼,可以勇敢地招架住慕容子騫肆無忌憚的打量,這次程安青心中有鬼,所以都不敢直視慕容子騫的目光。
她只聽得慕容子騫輕哼了一聲,鬆開了抵住自己的手。程安青頓時感到自己身上的壓力全部都消失不見了,慕容子騫的氣勢也收了回去,不再針對著她。
難道他發現了自己的身份?程安青揉著自己剛纔被慕容子騫緊抓得生疼的手腕,緩緩從門上直起身,看著背朝著自己的慕容子騫,有點擔心地想道。周圍的人都奇怪地看向了他們的主子,只覺得他原本犀利又無情的神色突然化作了一股溫柔和笑意,都十分不解。他們很少看見王爺會露出這樣的神情,甚至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不知道王爺這突然的轉變意味著什麼。
“我相信你不是探子,抱歉誤解了你。”慕容子騫背對著程安青說道,免得看著忍不住笑出聲來。“來人,快去拿藥來爲這位公子治傷。”
周圍的幾個人面面相覷,雖然不理解王爺爲什麼突然變了一副態度,但是都不敢質疑慕容子騫的命令,立刻便有二人跑著離開去拿藥了。
沒錯,慕容子騫在一剎那間認出了被自己制服的人正是葉青,是因爲當他看向她的脖頸之時,注意到了她鎖骨上那個細微的傷痕。慕容子騫立刻想到了慕容子墨與沐蓮郡主婚宴當日,在王府的一個園子裡,自己是怎樣爲葉青“治療”她被齊暉舞劍所致的傷口的,也是在這個位置,這不免讓慕容子騫愣神,手上的勁道也鬆了幾分。
然後慕容子騫立刻就看向了被自己制服的這個男人,雖然只有一剎那的目光接觸,但是慕容子騫已經足以確定了,這個“男人”正是葉青。
如果真的愛著一個人的話,又怎會認不出她來呢。
葉青的眼睛,自己已經凝視過了無數次,再熟悉不過了,只消一望,便可知道就是她了。慕容子騫有點佩服葉青的裝扮,加了鬍子和刀疤,的確複雜,在昏暗的燭光下,連自己也沒有立刻認出就是她。雖然很心疼自己誤傷到了葉青,但是誰叫她向自己隱瞞身份偷偷跟來,這也算是自己對她的一個小小的懲戒吧。
只是認出了葉青的一剎那,慕容子騫突然感到了一股暖意和振奮,這是他自出發後一路到現在第一次心中有這樣的感覺。此時他強壓住一把擁住葉青的衝動,繼續裝作壓根就沒有認出葉青的樣子。
既然葉青想玩這個遊戲,長路漫漫,陪她玩玩也無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