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些莫名,心裡分神卻被宋平找到空隙,提劍刺來,卻見一道長鞭如蛇般纏上劍身。司寶靈提氣手腕一沉,也不知宋平是有心還是無意,劍竟從他手中被抽出,直直插入一旁。
“你壞我大事,到時候教主追問……”不等司寶靈發飆,李流芳非常瀟灑道:“我一力承擔。”一腔怒火就被這一句話壓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氣得司寶靈長鞭一甩,鼻息間重重發出個“哼”!
二人糾纏間,卻沒發現真正的始作俑者正擡著一隻手,擋著那本來就遮了一層面具的臉,快速飄逸。
“我自會向教主請罪,現在你讓開,老子還沒和那傢伙打完!”說著,打手一揮將司寶靈扒到一旁,擡掌變拳朝宋平揮去。
還打?!打打打打打,不打你們會死麼?!司寶靈徹底怒了,她還就偏偏就要讓這場架打不了才能平息心底的那股毛躁。
所以說,失去理智的女人都是可怕的,失去理智又會武功的女人更可怕,最糟糕地是這個女人本來就還有些暴力傾向。
司寶靈胡攪蠻纏般擋在二人中間,一會兒幫李流芳打宋平,一會兒又和宋平一起打李流芳,一會兒自己一人單挑兩人,總之是亂打一氣。甚至打著打著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攪合到這中間來究竟是爲了什麼。
還欲打下去,不遠處正往這裡趕來的護衛腳步聲傳入耳中,三人均有默契地一致散開。其中屬司寶靈溜得最快,溜的同時不忘將樹林裡的還被點著穴的白惜容帶走——玄靈劍已經沒了,白惜容可不能再出什麼岔子。
“說吧,你到底是誰?”
眼前冒著熱氣的薑湯,白惜容已回到繡樓中。樓外護衛們腳步匆匆,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他爹此時已經知道了護衛受傷玄靈劍失竊的事情,但他恐怕還不知玄靈劍已經灰飛煙滅了。
看著對面安之若素的某人,白惜容氣得牙癢癢。更可氣的是她必須捏著鼻子喝下薑湯驅寒,而那個女人卻可以用內力將衣服烘乾,背後正冒著白煙,絲毫不擔心淋雨受涼這檔事!會武功有了不起麼?會武功就可以將她試劍山莊視若無物,幾個人打來打去,在天上飛來飛去,將她抗來抗去,都以爲自己是天外飛仙嗎?!
“啪!”
碗中薑湯盪漾了幾番。
“你壞我大事,到時候教主追問……”白惜容重複著司寶靈的言語——“教主?”突然眼神一冷:“你是魔教之人!”
此時司寶靈總算是理順了衣服,有內力果然好,自帶的烘乾機有木有。看著對面換了身衣物但明顯臉色蒼白許多的白惜容不禁心生一股惡劣的優越感,沒穿越之前她也是這樣一個平凡又沒有武功的人,兒,啊!
“沒錯,不僅我是,那日給你牌子的人也是。”
白惜容沒料到她居然這麼爽快的承認了,當即一愣,卻也很快質問:“你們到我試劍山莊是想竊取玄靈劍!”
沒有疑問,是以司寶靈也很坦誠地點點頭。
“……”沒見過當賊還當的這般理所應然的。當即就要喊護衛,卻被司寶靈掐住了脖子,一旁的小紅想要跑出去搬救兵,司寶靈又順勢拿起桌上的點心彈向小紅,點了她的穴。
白惜容怒目而視,絲毫不見膽怯:“你想怎麼樣?”
“跟我去魔教走一趟。”司寶靈冷聲道。
“爲何?”
“我們教主看上你了!”
“……”
眨眼眨眼,繼續眨眼……司寶靈受不了了:“別送秋波了,留著給教主送去。”
白惜容有點轉不過彎:“我沒見過你們教主啊!你說說,他長得啥樣啊?”想了想又道:“我也不記得我有什麼畫像之類的東西流傳出去,就連一把扇子都沒有耶。難道我已經是黑白兩道的夢中情人了?”
不得不說白惜容的自我感覺太好了。
“我怎麼知道他看上你哪一點了!”司寶靈一臉嫌棄地收回手:“既不溫柔也不漂亮,就連下個藥都能下錯的白癡,真不愧姓白。”
“喂——”白惜容有些跳腳,指著司寶靈:“我哪一點不好了?!說不定你們教主纔是又老又醜又矮又胖,娶不到老婆才讓教徒來強搶民女。”
“啊哈!”司寶靈也跳了起來:“雖然本姑奶奶不太待見那傢伙,可你還別說,那廝長得還是真對得起姐姐我的審美觀的。可謂是一樹梨花壓海棠,什麼邪魅一笑,什麼寵溺一笑,什麼邪魅狂狷這四個字四個字的詞用在他身上還真不過分!”
“喲~”白惜容抱著手臂一臉深意:“這麼護著他,你莫不是喜歡他吧。”
“我喜歡他?!”司寶靈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就算喜歡小乖我都不會喜歡他!”
“小乖是誰?”白惜容好奇問。
“一隻豬!”
“……”
女人,果然在某些話題上很有共同語言。
“誒,你真要把我送給你們教主啊?”不知爲何,白惜容打心底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是壞人。她若真的要這麼做,前段時間完全可以將自己一棒子敲暈,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運走。
司寶靈惡毒道:“把你帶到教中然後下一通瀉藥?”
“你!”白惜容剛要發作,想了想還是算了:“其實你不是壞人對吧。”
司寶靈不語。
“咦,你是不是中了什麼毒,所以不得不比聽命於那個教主才替他辦事的?”
“你怎麼知道?”這個白惜容什麼時候變聰明瞭?只見她得意一笑:“那些江湖話本里不都這麼說的麼。”
“……”
司寶靈試探問道:“那你願不願意跟我去魔教?不然我就會因拿不到解藥毒發生亡。”
白惜容笑意更深了,司寶靈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只見她輕啓薄脣:“不願意!”
果然,她不該對這個小白抱有任務善意地希望。但司寶靈還是不甘心道:“喂,這個時候話本里通常都是:女主一臉同情,然後因爲善良的本質自願當人質嗎?”
白惜容鄙視的看了她一眼:“還闖江湖的魔教人呢,居然信那種江湖話本的故事。”
“……”不知誰看的最帶勁。
“你逃吧!”
“啊?”白惜容不解地看著對面之人。
“我下不了手。”司寶靈站起身背對著她,收起之前的玩笑之意:“教主要你,我沒把你帶回去他還會派其他人來。你只有去了別的地方,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躲起來。過一陣等他新鮮勁過去了,你也就安全了。”
“笑話,堂堂試劍山莊難道連一個弱女子都保護不了嗎?!”
“三年前的南宮世家爲了保護他們的大小姐,不也是傾其之力也沒留住嗎。滅門之案我想你們武林正派更清楚吧。”
“我……”南宮世家的大小姐,她白惜容自幼認識的玩伴。三年前南宮世家滅門後下落不明,原來是被魔教擄了去!
司寶靈轉過身:“你逃了,試劍山莊就安全了。”
“我憑什麼信你?”
“信不信隨你!”說罷,窗子打開,剛纔還在房間的人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徒留白惜容對著窗口,她該如何抉擇?
此時的東廂房。
“主人啊,這一堆沫兒?”福伯擦著汗,這家主子還真把玄靈劍震成沫兒了。
相司晨無力的靠在椅子上,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將寒氣注入到劍身中,挺多也就碎的多了點,沒想到被那個叫李流芳的人那般大刀闊斧地揮舞,劍身想要保持完整都困難,虧他還費了些心思收集了大半的劍粉。
“福伯你看這沫兒能再煉成劍嗎?”
“……”您當我是街頭修瓷器的,還是玩雜耍的?
“唉……”相司晨嘆口氣:“本來讓御宗派吃個啞巴虧多好,沒想到半路殺出這麼多的陳咬金。”
福伯不動聲色地看著那袋子劍沫兒。不就是半年前御宗派那幾個長老說您是繡花枕頭麼,至於這麼記仇嗎,還老說自己是讀書人,不喜歡動粗……
“這玩意給你,你隨便給我造個什麼東西,快去快去。”
“啊?”福伯一臉苦相。
“廢話!”相司晨很是認真,“好歹也是玄靈劍不是,浪費是可恥的!俗話說的好,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鍛造劍也是一項辛苦活,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的就將其丟棄……”
“是是是,老奴遵命。”主人一旦碎碎念起來果然好可怕!福伯看著手中的那一袋子劍沫——唉,打雙筷子吧,勉強應該湊合,方便又快捷,還挺符合他“誰知盤中餐”的要求。
兩日後,試劍大會照常進行著,就連玄靈劍也好好的安置在那半山腰的神閣內。司寶靈只能讚歎,白莊主的造假技術還真不是蓋的。
當夜。
“酒使回去了,就玄靈劍一事向教主請罪。至於白惜容——”
心中“咯噔”一下,司寶靈心裡憋火——教主,你是多缺女人才死命盯著白惜容不放?
對眼前人的異樣,烈不動聲色道:“去鬼府,白惜容已不用你管。”
“啊?”司寶靈驚詫地看著烈。
“教主命你去鬼府拿龍淵酒。”
“試劍莊的事情怎麼辦?”酒的事情不一向是李流芳辦的嗎?
難道教主提前知道了李流芳會來試劍山莊,並且提前知道了他會犯錯受罰,所以讓烈來通知自己去領了李流芳的差事?司寶靈覺得背脊有些發涼,自從穿越到勾魂笑的身體來後,她還從未見過教主。
“自有他人接手。”
“可……”
他人,是誰?司寶靈剛欲過問,只聽烈道:“難道你要再弄砸了鬼府的任務?”
“你什麼意思?”烈知道些什麼?
“去拿酒吧,試劍山莊已不需你過問了。這裡人的生死自有天定。或者說,你想違抗教主之命?”
“屬下不敢!”司寶靈立刻斂聲屏氣。
至於烈什麼時候走的,她已不在關心,除了遵命她還能怎麼辦?
“呵,一會兒美人一會兒酒的,魔教教主似乎是個酒肉之徒啊。”司寶靈皺著眉,那個要接手試劍山莊任務的人到底會是誰?“白惜容……”司寶靈輕聲念著,那個白癡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
鬼府的任務似乎很急,第二日司寶靈便在烈的催促下上路了。
走了半日有餘。
“司姑娘,司姑娘——”
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司寶靈狐疑地回過頭,當下愣住——一個人在一隻豬的帶領下,奮力往前跑,一邊跑一邊還大力揮手。能以這麼囧還不自知的姿勢跑步的天下恐怕只有一人。
待他終於跑到司寶靈身邊已是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司、司姑娘啊……你、你、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就走了,在下……在下可算把你給找到了。”
這人不是瞎子麼?
相司晨撐著膝蓋,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多虧了小乖啊,不然在下真是寸步難行。”
導盲豬……你還真敬業。司寶靈有些納悶:“你追我作甚?”突然想起來了,連忙說:“不用跟我轉運了,我若是要一輩子的黴我也認了,你別跟著我。”這次是去鬼府,她纔不要帶著一個麻煩包袱。
相司晨終於喘好了,直起了身子:“姑娘這話就不對了。人不可能一輩子倒黴,俗話說的好,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司姑娘切不可因一時的不順而導致一輩子的悲觀……”
“別廢話!”
司寶靈一劑怒吼,讓相司晨終於閉上嘴。安靜了好半天,司寶靈緩聲道:“來找我到底是爲了什麼?”
“是這樣……”相司晨精神一振:“在下與司姑娘相識一場……”
又來了……
“所以,在下覺得還是送給司姑娘一件見面禮比較好,思來想去覺得民以食爲天,這禮自然是筷子爲佳。”
“哦,筷子。”司寶靈早被相司晨那碎碎念弄得有些昏昏欲睡,當下無意識地複述了一遍,驀地瞪大雙眼,“筷子?!”
“對啊!”相司晨滿臉歡喜地從揹著的布口袋中掏出一雙銀色筷子:“這筷子可不是凡品。”可不是麼,它上輩子是玄靈劍。“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鍛造,拿這麼一雙筷子吃飯,怎麼著也得吃個七八碗吧……”
看著對面之人不斷開合的嘴,司寶靈覺得自己有些眼暈,一把握住他的手:“得,我收下。你……”話未說完,卻發現相司晨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司、司姑娘……男女授受……”耳根有些泛紅,那張滔滔不絕的口也開始結巴。司寶靈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乾笑兩聲。
“司姑娘這般魯莽總歸不好。在下與姑娘相識自是知道姑娘剛纔屬於無心之舉,但換做他人可能就會造成不好的影響了。”被鬆開手的相司晨又恢復到滔滔不絕中:“雖然司姑娘行走江湖,但總歸是女孩子家,動刀動槍的總歸不好。萬事好商量嘛,何必總是用武力解決問題呢?尤其是那種惡霸,連婦孺孩子都打……”
“別以爲你是男的我就不打你!”一直安靜的某人突然幽幽飄來一句。
“是是是……”相司晨有如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好半天后才意識到了什麼,小心翼翼道:“咦,是說反了?”
“恩?”司寶靈語調一揚。雖然隔著帷帽但相司晨依明顯感到某人的怒氣正在上涌,於是他靈機一動很聰明的換了個話題:
“司姑娘,其實這雙筷子挺好的。你看,民以食爲天。你可以天天拿著筷子吃飯但你能天天抱著劍殺人嗎?俗話說得好,放下屠刀回家吃飯!哦不,是回頭是岸。你這運勢不妙其實也是和自身戾氣過重有關,在下一介書生,雖讀書不多,但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咱們走江湖,就是要反對暴力,萬事不如講講道理……”
司寶靈揉了揉脖子又揉了揉手,突然揮拳而出直擊相司晨命門,誰知道這書呆子居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做什麼?”司寶靈很是詫異。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司晨也不甘示弱地快速答著。
“……”
“哄哄……哄哄……”
什麼聲音?
“哄哄,哄哄……”
司寶靈愣了幾秒後,終於意識到腳旁還有一隻豬,猛地回了神抽回手。想了想又一把奪過相司晨手中的筷子:“別再跟著我了!”
說罷,大步地往前走,走了幾步發現相司晨還是跟在她身後,司寶靈嘆口氣惡狠狠地吼道:“不許跟!”想了想又補充道:“跟一次打一次,打死爲止!”
相司晨很是爲難地低著頭:“司姑娘,這……這裡只有這一條路,不走這一條在下只能跳崖了。按照我朝律法無故自殺者是要被鞭屍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
蒼天吶,這世上還有比他更麻煩的書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