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寧提著裙子一路小跑到花壇邊,伏下身來小心翼翼的靠近已經(jīng)半開的曇花,轉(zhuǎn)頭開心的對雲(yún)黎說:
“皇上快看啊,是曇花!”
趙卿寧一時忘記了矜持,對著雲(yún)黎的樣子像是個開心的孩子。雲(yún)黎也從未見過趙卿寧這般毫無芥蒂的笑臉,在怔忪了一瞬後,雲(yún)黎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走到趙卿寧身邊,問她道:
“你喜歡曇花嗎?”
“皇上聽說過‘曇花一現(xiàn),只爲韋陀’嗎?”趙卿寧沒有回答雲(yún)黎的問題,反而是轉(zhuǎn)頭問他,沒有等到雲(yún)黎的回答,趙卿寧繼續(xù)說,“傳說中曇花曾是天上的一名小花仙,卻是私動了凡心,愛上了一個名叫韋陀的凡人,玉帝在得知之後大怒,將曇花貶入凡世,只許她每日盛開一個時辰。而曇花卻是格外癡情,她將自己安置在了韋陀每日下山挑水時的必經(jīng)路上,算著他下山的時辰,讓韋陀每一日,都能夠看到她盛開的模樣?!?
趙卿寧說著,忍不住擡手,用瓔珞般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曇花半綻的花瓣,隨著趙卿寧的輕輕動作,原本半綻著的曇花像是受到了什麼觸動,一下子又綻開了不少,惹得趙卿寧一聲驚歎。
“這曇花也算是難得的情花,只可惜綻放的時間太短,沒能到絢爛,就已近枯萎了。”
雲(yún)黎站在趙卿寧身邊,聽著她惋惜似的感嘆,望著那一株幾近盛放的曇花,深思了一會兒,卻沒有說話。
“走吧?!庇挚戳艘粫?,眼見著曇花就要開到最盛的時候,趙卿寧卻站起了身子,轉(zhuǎn)身對雲(yún)黎道,“這瑤池這麼大,皇上可願再帶臣妾逛逛?”
雲(yún)黎本以爲趙卿寧會在這裡等到曇花落敗,卻沒想到還未及盛開,趙卿寧已經(jīng)決定離開:
“不等它開敗了嗎?”
雲(yún)黎看著趙卿寧,詢問道。
“不了,”趙卿寧回頭看了一眼越開越豔的曇花,對雲(yún)黎搖了搖頭,說,“與其看結(jié)果的不完美,倒不如在最美的時候撤手,也能留下個美好的回憶在。”
趙卿寧不在意的笑笑,眼中卻是帶著淡淡的傷感在。
雲(yún)黎深深望著趙卿寧的眼睛,看了她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上前拉起了趙卿寧的手:
“走吧,咱們再去別處看看?!?
因著方纔曇花的事,趙卿寧之後的興致都算不上高,雲(yún)黎將她的興致缺缺看在眼裡,沒有再逛太久,就帶著她一起回了寧梓軒。
“早些休息吧?!?
與之前的那些個夜晚一樣,雲(yún)黎依然是讓趙卿寧躺在裡側(cè),兩人規(guī)矩的穿著睡衣,分蓋著兩牀被子中間像是隔著一條楚河漢界一般的,分毫不可僭越。
雲(yún)黎躺在牀上,閉著眼睛好像是馬上就要睡著一般,對趙卿寧道了一聲晚安,就沒再有其他的話。
趙卿寧面對著雲(yún)黎側(cè)躺著,看著他平躺的側(cè)臉,卻是琢磨不透他的用意。
她已經(jīng)是他的妃子,而他這一日日這樣的舉動,卻是絲毫沒有將她以後妃來定位的。
“怎麼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趙卿寧望著自己的灼灼視線,雲(yún)黎睜開眼睛,對上了她的目光,“睡不著嗎?”
“沒,臣妾只是仰慕皇上龍顏,想要多看一會兒?!?
平心而論,趙卿寧並不討厭這樣的現(xiàn)狀,她並非是第一天身處後宮,雲(yún)黎對她這般相敬如賓的態(tài)度,絕不見得會是好事。
趙卿寧說著,臉上驀的一紅,將臉縮進了被子,不再去看他,從被子裡發(fā)出悶悶的聲音,對雲(yún)黎說:
“皇上也快睡吧,明日還要早朝的?!?
趙卿寧將臉埋在被子裡,卻是沒有注意到那一瞬雲(yún)黎驟然一暗的深邃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趙卿寧以爲雲(yún)黎已經(jīng)睡著的時候,她小心翼翼的,想要將擋在臉上的被子拿開,卻沒想到剛一動,雲(yún)黎就伸過手來,幫著她將她蒙在臉上的被子移開:
“別悶壞了,快睡吧。”看著趙卿寧有些狼狽的尷尬模樣,雲(yún)黎像是什麼都沒有發(fā)現(xiàn)似的溫柔的擡手順了順趙卿寧有些凌亂的頭髮,扶著她的肩膀,將她連人帶著被子捲到了自己懷裡,“乖?!?
靠在雲(yún)黎懷裡,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還有有力的心跳聲讓趙卿寧突然覺得鼻頭有些發(fā)酸,感受著雲(yún)黎像是在安撫孩子似的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趙卿寧定了定有些恍惚的心神,慢慢閉上了眼睛。
“皇上昨日又留宿在寧妃那裡了?”
巽芳宮裡,聽著貼身宮女的彙報,巽妃一把將手裡的茶盞拍到了桌上,哐——得一聲,嚇得坐在一邊的玉妃跟另幾個妃嬪也是一個哆嗦。
“這已經(jīng)是第幾天了?”
巽妃擡頭斜眼撇著那個說話的宮女冷冷的問。
“回,回娘娘的話,這,這已經(jīng)是……第十天了……”
“這都快半個月了!”
沒等那宮女說完,巽妃一拍桌子騰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侍候在她身邊的幾個宮女趕忙過來扶住她:
“娘娘息怒??!”
“皇上十天半月的都來不了一次後宮,這個趙卿寧到底是施了什麼狐媚法子,竟然讓皇上在她房裡一留就這麼多天,她究竟有沒有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娘娘別急著動怒,說不定只是皇上圖個新鮮,過了這幾日,皇上一定會回心轉(zhuǎn)意的。”
一直不怎麼吱聲的婉嬪突然站起來,走到巽妃身邊,扶著她坐下,笑著說:
“娘娘,臣妾可是聽說……”婉嬪覆在巽妃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看著巽妃的眼睛霎時瞪大,臉上的笑容更勝幾分,“娘娘冰雪聰明,想來一定能夠明白臣妾的用意的?!?
婉嬪與巽妃說的不是別的,正是雲(yún)黎一連留宿在寧梓軒十日,而趙卿寧牀上的喜帕都沒有落紅的事。
如今太后臥病,加之太后常年誦佛,早已不問後宮之事,宮中的大小事務大多都交由了巽妃處置,因著趙卿寧房裡向來只留寧兒伺候,加上之前景蘭的事情殺雞儆猴,一時間她也無法安排人到寧梓軒中,對其中的情況也不甚明瞭,只是這喜帕
沒有落紅的事情,卻是怎麼也瞞不住的。
想到這件事,巽妃不禁有了注意。
太后雖說是不問後宮中事,卻是對雲(yún)黎關(guān)心非常。雲(yún)蒼皇室子息一向單薄,到了先帝時就只有雲(yún)黎一個兒子,對子息與血脈,太后向來看得極重。
且不論趙卿寧是否是處子之身,但就皇上偏寵後宮的事,太后必然不會輕允。
想到此處,巽妃當即下令,讓人去打聽趙卿寧在逸央時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一打聽,竟打聽出了不少新聞。
“臣妾參見太后娘娘?!?
太后最近的精神不錯,在太醫(yī)還有云黎的精心照顧下明顯好轉(zhuǎn)了不少,看著人也精神了很多。
在聽說最近太后的病情穩(wěn)定之後,巽妃打定主意啓程去了太后所在的未央宮,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讓人不禁有些同情。
若說太后如今年不過不過,但卻已經(jīng)是滿頭銀絲,頗有幾分鶴髮童顏的感覺,只見他披散著一頭銀髮,擁著錦被在兩個貼身服侍的老嬤嬤的攙扶下,靠著枕頭坐在牀上,透過輕紗的牀帳,看著跪在牀前的巽妃。
“巽妃怎麼有空過來了?”
“臣妾有一事,一直埋在臣妾心裡讓臣妾坐立難安,實在不知該不該講,但此事事關(guān)皇上,臣妾還是覺得應該讓太后知道纔好?!?
巽妃低著頭,一臉爲難的樣子,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你直說便是,哀家不會責怪你的?!?
太后看了巽妃一眼,低頭理了理該在自己身上的錦被上的褶皺,悠悠地說。
“太后可知皇上新立的寧妃?”
聽了太后的話,巽妃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說話也大膽了起來。
“寧妃啊……”
太后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饒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在一邊候著的老嬤嬤。
“娘娘,太后娘娘請您過去?!?
寧梓軒中,在雲(yún)黎起身去上早朝之後,趙卿寧難得的睡了個回籠覺,到日上三竿才施施然起身,一身的閒適慵懶。
趙卿寧起身踩著軟底鞋在房間裡略略走動了一會兒,才喚人進來爲自己更衣洗漱,剛淨完臉,就見陳正則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對她說。
“太后找我?”趙卿寧擦臉的動作一頓,擡頭看著仍在調(diào)整呼吸的陳正則,“可知道是什麼事嗎?”
“回主子的話,傳話的人沒有細說,只是奴才聽太后身邊的人說,巽妃昨日到太后宮裡,似乎是與太后提過主子。”
陳正則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但趙卿寧也已經(jīng)大概想到了巽妃能做出來的事。
巽妃善妒,但能夠促使她這麼直接的跑到太后面前打自己的小報告,想來也是背後裡有人攛掇了什麼,不過她既然敢這麼做,那麼……
趙卿寧微微揚了下脣角,繼續(xù)將臉上的水漬擦乾,不緊不慢的取了香膏擦臉,直到收拾妥帖,才轉(zhuǎn)頭對陳正則說:
“本宮稍後就去未央宮向太后請安,也有勞巽妃在太后面前的美言了?!?
(本章完)